“夫人,别怕。”公子修长手指抚抚她发丝,声音温和。
那游魂个愣怔。
陈微尘拿出手掌大镜花鉴来,递到她眼前:“李郎在这里。”
游魂接过铜镜,呆望着,喃喃念:“李郎,李郎……”
行泪从她灰白脸颊滑下,带走眼珠中迷茫,现出丝清明来。
唱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
道路中央公子执着描金画扇,环佩叮当,夜风刮起衣袂与广袖。
他面前走过个灰白衣服女子,脚步沉重,打盏亮着幽幽磷光灯笼。
“公子,”那浑浊眼忽然转向陈微尘,口中低喃:“李郎,你见到李郎吗?他久未曾归家。”
陈微尘便回她:“哪位李郎?”
活人,而是粒飘飘渺渺尘埃,或个同样飘飘荡荡鬼魂。
过宽阔通衢,转个弯,陈微尘消失在与叶九琊所走不同方向上——那身影无端有几分萧索落寞。
温回眼睁睁看着公子消失在万鬼丛中,冥火堆里,犹如从阳间踏入黄泉。
街道两旁高大房舍翘起飞檐,若在熙熙攘攘承平盛世,必是宏伟气派景象。可此时天边最后点残阳落尽,如殷红血滴进漆黑土,无声息,街道便只剩黑影幢幢,冥火幽幽,狰狞诡异。
越往城中,怨气越浓,鬼魂也不再是之前飘忽浊气,过两条长街,到城中百姓曾居住街坊。
“公子,”她看向陈微尘,语气凄怨,“你既知李郎已不在,为亡魂怨鬼,为何要让与这幻象短暂相会?”
“寻百年,终于见李郎面,却是梦幻泡影。你收回镜时,与李郎便再生离死别次——不是更苦更痛?”
“夫人,最苦不过相思,若能与他重逢次,却执念,再苦再痛,也是不怕。”公子眼睫微垂,
“家李郎,他长得高……”游魂闭眼,声音迷茫:“穿着……黑衣服,还是红衣服……”
“原来是李夫人。”陈微尘道。
游魂欣喜地睁开眼:“是,你认得?以为已经没人认得。”
“李夫人,想问,上阳皇城里最大把火,是从哪里烧起?”
“火,火……”游魂倒退几步,声音嘶哑惊惧地抖着:“火,大火,天要烧起来,好烫,李郎,李郎——”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有人影动着,执念深重,凝成实体,除却茫然无知眼神、褴褛衣衫、迟钝步伐,与真人无异。
年逾花甲老者,在街角断壁残垣里站立,手悬空,只手不停转。
似乎这里还是他盛世繁华里摆着馄饨摊,夜里点着暖黄风灯,背后桌凳上客人边说话,边等着碗热气腾腾汤面。
临街房子里传来歌女凄哑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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