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沉书侯袭青衣孤身出帝京,弃儒道而修仙道时,大约也是这样失望。
火燃尽后,坟前只剩漆黑灰。
天空忽下起细雨,并且越来越大,将那灰打成滩黑泥,浸到青山黄土中。
庄白函仰头看天:“先生,你看,天地为你声哭。”
雨势渐大,山中无法再站人,陈微尘邀庄白函进马车里,径回城去。
那春光愈好,繁华愈盛,愈能看到秋风肃杀,前路凋零。
这样情景下,陈微尘也说不出什安慰话来,只好轻轻拍拍他肩膀。
庄白函眼眶隐隐泛红,良久,打开书箧,将那本本泛黄书册在坟前烧焚。
“书上说,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说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可先生您又说,等生逢乱世,当心怀苍生,力挽狂澜。每当学生问起这个,您总是不答。”火焰熊熊燃烧,听得书生字句道,“可天地之大,竟无等容身之地,无黎民安居之处。今日将这些仁义道德给您烧去,先生——来日入梦,您再教导次学生,圣贤学问,有何用处,学生,学生要怎做……”
火舌舔过册,仁义礼智信。
庄白函身素衣,旁边放书箧,低头沉默站着。
刑秋从马车上拿壶酒,浇在坟头上,说句:“谢大人,走好。”
庄白函抬眼看看国师,并未说什。
——他大概不想说什,眼中沉郁好似将这个人与周遭隔开。
陈微尘走近到他身边,书生才开口:“见他在阶前,才认出来,是在书院时先生。”
“庄兄落脚何处?”
“暂住帝霖街上客栈,娘子还在等,”庄白函道:“陈兄,娘子近日多病
纸页化焦灰,天地君亲师。
这火逐渐大起来,烧成片鲜红海,吞没他仰望二十余年黑金大匾。
匾上写着至圣先师。
陈微尘远远看着,看到庄白函眼里淡而哀惘然来。
这样纷乱世道,这样昏庸君主——这些除学识外无所有书生,将相才略不得施展,腔义愤难宣于口,所能做,似乎也只有惘然。
人世间因缘际会,兜转拥合,莫过于此。
庄白函闭上眼,深吸口气,是在极力压抑悲伤模样:“当年战火中四下离散,书院中人皆杳无音讯。恩师……恩师以前常教们,读书人当入仕林,佐君王,以天下黎民为己任。路上,看见除几座大城,余下皆民生凋敝,心中还想,正是等书生大有可为之世。又想着,们书院桃李满天下,到国都,总能看见几个旧日友人……”
余下话未出口,可听者都能想出。
——怎料初至国都,桃花宴诸般荒唐事后,便见恩师死谏,血溅长阶,皇帝昏庸,闭目塞听。
他怎能不郁郁,怎能不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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