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成年之后,玄微真君日渐疏远,不知从何时起,变成高高在上师尊,安排他接引新人、迎奉生剑、刺下龙印……步步行来,仿佛张盖天罗网,将他重重束缚在宿命之中。
“……师尊。”
江辞月低声呼唤道。
如今他已是灵犀宗掌门真人,身量高过玄微真君,定力也今非昔比。他已能平静地观察着眼前师尊,问他:“你为何在此?”
玄微真君沐浴火中,以沙哑声音答道:“在此为人赎罪。”
江辞月于是越众而出,礼貌问道:“在下灵犀宗江辞月,请问前辈贵姓?”
就在他声音传出下刻,忽然间,鬼魂睁开双眼。
他有着对金色眼睛,是江辞月熟悉法眼——
玄微天目。
就在这刹那,江辞月微微失神。
看究竟。
只见在这片烈火熊熊焦土之中,受苦魂魄都已经四散而去,只有道漆黑人影依旧停留在正中。
此鬼盘腿端坐,双手掌心相对、结成法印,闭目不言,浑身沐浴在烈火之中,边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烧灼之苦,边却低低默念着超度经文。
阴吏所言不虚,江辞月眼就能看出:此鬼生前法力不俗,至少有化神期修为,甚至可能距离飞升只差最后步。
是什原因,让这样位通天彻地大能自愿留在地狱之中?
“那人姓甚名谁?来自何处?犯下何罪?”
“概不知。”
“为何要为他赎罪?”
“因为为他指明天道末路,要他披荆斩棘,忍受众叛亲离之苦;要他举世皆敌,行常人所不能行之事。要他颠覆此世,为世间恨他之人而犯下滔天杀孽。”玄微真君缓缓答道,“故而在此为他赎罪
从这鬼魂身上忽而迸发出极强法力,将他拉入结界之中,现在整个火海里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彼此声音。
——江辞月听见玄微真君声音,他说:“徒儿,等你多时。”
霎时间,江辞月脑海中涌现出浩如烟海回忆。
那是最初之时,他被母亲从黎国王宫送走,辗转来到灵犀山,踏过寂静而漫长玉阙宫,跪倒在玄微真君面前,向和蔼可亲老人行拜师大礼;
那是在年幼之时,玄微真君忽然有日不再考校他功课,而是赐下桃源绘卷,告知他些似是而非道理;
行人布置大量护身法术才敢踏入火山中,即便如此,也不敢停留太久,此时身上都还有微微灼热感。
江辞月上前步,身边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上前问道:“敢问前辈是何方神圣?缘何留在这地狱之中?”
鬼魂不答。
又有人劝道:“如今六道轮回都被那魔头给湮灭,地府整个空虚,地狱即将塌陷,你赶紧也走吧……”
依旧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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