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见母亲在每个黑夜里传来咳嗽声,姜恒心里又忍不住揪得不行。
“什时候才能出去?”姜恒大喊道,“要出门!”
“待死那天,自然再没人能关住你。”昭夫人冷淡地说,“儿别急,瞅瞅你娘这身子,再活不几年。”
姜恒满脸泪水,顿时被吓住,怔怔看着母亲,昭夫人难得地嘴角浮现出丝残忍笑意:“你若日日对天祷祝,祈求上天赶紧收走你娘,说不得还得更早些时日。”
昭夫人端坐在厅堂卧榻上,袭锦衣,穿戴整齐,半身隐于那不透
距离耿渊琴鸣天下那场杀戮,已届三年。
春雨如油滋养着郑国田地,梨花被打落满地,贴在湿漉漉青石板地上,辙痕碾过石砖间泥泞,将雪白梨花深深地印进去。铃声来来去去,从浔东城各户深宅大院高墙外传进,货郎走街串巷,吆喝三长短,到得城北姜家,却不停留,只加快脚步,从角门外走过去。
这家人不知何时搬来此处,亦从不与左邻右舍寒暄,终日紧闭大门,留角门,予名老哑仆进进出出。养名七岁孩儿,偶尔会爬到梯子上,扒着高墙往外看,满脸惆怅地注视着街外巷中顽童追闹。
浔东城里,但凡见过那孩儿人,就没有不夸他漂亮,有儿长得如斯清秀灵动,其母倾国倾城之姿,不难想象。只可惜传闻是名寡妇,多少登徒子无所事事,想寻个缘由,试图敲开姜家大门,却不知为何,都无功而返。
姜家高墙就像个蟋蟀罐四壁般,隔绝墙外喧嚣也隔绝墙内寂寥,年仅七岁姜恒时常抬头望向墙外天空与云,每日里听得最多,就是从西厢中传来、母亲断断续续咳嗽。
姜恒早已过开蒙年纪,家中既不请先生,也不让他去上学堂。母亲亲自教他认字,督促他念书,时常严厉有加,他每日晨起规规矩矩前去请早,用过早饭后,便读书作文章,出错,须在晌午罚跪上足足个时辰。
这多年里,姜恒记得家中只来过几次客人,就连母亲名讳,亦是从客人口中听见,曾有名矍铄高大、须发发黄、高鼻深目奇怪老头前来拜访过,赶着驴车,载车竹简予他读,称他娘为“昭夫人”,姜恒才知道母亲唤“昭”。除此之外,父亲是谁、外祖父母又在何处,家中概不提。
“爹是谁?”
“你没有爹,不要问。”母亲回答简洁有力。
除却母亲,每日侍奉打点家事、陪伴他母子二人,就唯有名唤“卫婆”老哑仆。姜恒生性好动,满肚子话无人可说,又出不去,实在被憋得狠。去年冬天他好不容易偷到卫婆角门钥匙,偷偷溜去集市上看眼,回家后挨打,再过百年他也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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