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摸着他脸上红红印记,“今天你被打,没有出来救你。在这里看着你挨打。你不怨?”
大河仍摇着头。
山神笑起来,揉着他头,“瓜娃子。”
等白日里太阳升起,他便照旧又回到家里。哭红眼睛舅妈对他采取无视态度,肿着半张脸做早饭,玉米馒头端上桌时并没有分给他,仿佛坐在桌前他不存在般。他自己伸手去拿,舅妈就啪地顿碗,他缩下。舅舅瞪舅妈眼,舅妈便把脸别过去。他便继续闷声不吭地伸手去拿。这次并没有多拿。
日子便这皱巴巴地过下去,等舅舅白日去地里干活时候,舅妈便索性连馒头渣都不会分
他整夜地睡不着,听山神说山里故事。山神说很久很久以前,山里那样热闹,狍子和鹿,满山地跑,山羊在春天来到这里,秋天就要去更温暖地方。偶尔大山深处也会跑来两只离群独居老虎,猎人们围捕它,杀死之后,就在山神庙前载歌载舞,将虎血洒祭给山神,虎皮带回去,作迎娶新娘礼物。山神说山里还有野兔,有年啊,只母兔子在山神庙后面不远挖个洞,生窝小兔子。粉嫩嫩兔娃儿,细软绒毛白白,没有猎人时候,兔子妈还会来偷山神祭品。
“后来呢?”大河问。
“后来啊,兔子妈被狼叼去,兔娃儿们活生生地,饿死在窝里。”
大河呆很久说,“为什你不把你祭品分给它们呢?”
山神摇着头,“祭品就在这里,它们还太小,不懂来吃。”
在翠绿冰冷袍子上。
“爷爷不要,他们都讨厌,都不要。”他将脸埋在山神胸口。
山神温柔地摸着他头发,顺着他结块发梢,并没有跟他说,还有,还要你。
他在山神庙里待夜,山神坐在庙后大石头上,搂着他,宽大袍子替他挡去夜风夜露。那天晚上漫天繁星,藏在树叶缝隙里,鸟儿和虫儿都睡,山林里安静得只有树叶沙沙声。
但山神却问他,“你听见没得?”
大河呆呆地看着他,迷迷糊糊地想,那为什山神不主动把食物放进洞里呢?是因为他想不明白大山道理哎?
“你不喜欢它们哎?”
山神温和摸着他头,“喜欢。”
大河仍是呆呆地。山神温和地问,“你怕不?”
大河摇摇头。
“什?”他眼睛肿肿地仰头望上来,望见山神水色唇。
“你听,草在发芽,”山神说,“你听见花开声音没得?”
他侧耳去听,山林里幽幽寂寂,明明什都没有。
但山神说有,那便是有。
他茫然而兴奋,认真地昂起脑袋听着。山神便笑起来,摸着他脑袋,温柔地道,“瓜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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