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冬时候,程思齐昏睡时候已经大过清醒时候。
挑着日天晴,无厌叫来城西头棺材铺老板,扶着程思齐,同棺材铺老板商量着新棺材怎设计,怎打造。
程思齐含混地吐着字,无厌耐心听着,字句转述。
“雕什佛像佛经,你想把自个儿镇在棺材里?”
他嫌弃地教训程思齐,“最多铺点缎子软垫,别熏香,好好个棺材搞得花里胡哨。”
干巴巴瘦老头砸在身上,无厌下意识抱住,紧张地把人摸遍,然后便发现,程思齐也是焦急不已地颤着手在摸他。
“好傻呀。”
摸会儿,两人同时停手,程思齐抱着他笑起来。
俩老头儿摔在土地上,慌里慌张地朝着对方顿摸。这场面仔细想想,确实是挺傻。
无厌深以为然,也心有余悸,把程思齐送回屋,转头就喊来谢昼,让他两三天来趟,推程思齐透透风。
痛折磨得他宿宿睡不着,只能闭着眼,忍着疼,数着更漏滴答响声。夜间手脚稍抽筋,动静,无厌便会立刻醒过来,摸上他痛处,边揉捏着,边低声哄着他,温柔耐心,毫不敷衍。
说来也奇怪,面对程思齐突然病倒,无厌却是不惊也不慌。
他谢绝谢昼和其他人住进来帮忙好意,砍倒院子里两棵树,托人做架小轮椅,和几个马桶。程思齐起夜时候,他便提过马桶来,揽着他小解大解,不避各种脏秽。
做饭洗衣,打扫煎药。
他个瞎子,竟也能安排得井井有条,照顾得恰如其分。
棺材铺老板听得身白毛汗,拿着钱都觉得烫手。
可不容易挨到最后,商量完要走,脚还没迈出院门,便又被送出来无厌喊住,塞过来个重得能压弯人腰大箱子。
“师爹可舍得放手?”
谢昼调笑无厌。
无厌却不太在意地摇摇头,笑道:“舍不得,但更舍不得他少看这世间景致眼。春花冬雪,夏蝉秋霜,你看他不在意,但其实喜欢着呢。”
“少看眼,便是少眼。”
即便已有许多经历与见识,但谢昼还是看不懂无厌和程思齐心思。他求是长生,便将长生不死当作是执念,想留下身边人。但无厌和程思齐却好似恰恰相反。
屋子里窗也全都换琉璃,常支起来透透风。
几盆花草排排摆在窗底下,程思齐抬眼便能瞧见,泱泱片翠绿。光影泄进来,伴着点徐徐微风,即使缠绵病榻,也显得并不憋闷。
偶尔无厌也会推程思齐在院子里走走。
但到底也是个老瞎子,不管年轻时候心思多细,将这院子记得多清楚,到老也终归是有糊涂时候。
次遛弯,被院子里石头绊倒,摔跟头,翻轮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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