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眼底有些潮热。
她向来知道谢危洞悉人心,无人能出其之右,往日也有过领教。可却并不知道,这人原来那早、那早便将她看透,不叫“姜二”,反唤“宁二”,难怪朝野之中人人称道。只是她上世实在愚钝,竟没明白……
明明此人上世对她疾言厉色,曾伤她颜面,叫她难堪,这世她也对他心怀畏惧,又因学琴对他没好印象,深觉他面目可憎。
可为这两字,她竟觉谢危好像也没那过分。
姜雪宁坐在琴桌前,看着他,忘回答。
她往日为何从不觉得,这样怪异称呼,这样有些不合适两个字,听来竟如此顺耳,如此熨帖?
姜雪宁,姜雪蕙。
姜,是族姓氏;
雪,不过排序字辈;
唯有个“宁”字,属于她自己,也将她与旁人区分。
…”
时静默。
旧年口中那股腥甜鲜血味道混着药草苦涩并上涌,谢危不由想:这当年差点治死他小庸医,不入流行脚大夫,又在琢磨什害人方子?
这模样是出神啊。
他走过去,举起那奏折来,便在她脑袋上轻轻敲,只道:“醒神!”
谢危话说出去,半天没听见回,眉尖蹙,便抬眸去看,却见那少女双黑白分明眼直直望着自己,眼圈有些发红,眼睫颤,眼眶里泪珠便往下滚。
好端端怎又哭起来!
他动作顿,抬手掐自己眉心,深觉头疼,无奈叹口气:“谁又招你?”
上世,在回京路上认识谢危时,谢危与旁人般唤她“姜二姑娘”;可没过几日,身陷险境后,谢危好像就换对她称呼,不叫“姜二”,反叫“宁二”。
这世也没变。
可她从来不明白为什,也不知道谢危这人脑子是有什毛病。但上世她不愿与谢危有什接触,这世初时又过于惧怕,后来则是习惯,竟从来没有问过,也很少去想,他为何这般称呼她。
心底下有些波澜泛起,荡开却是片酸楚。
人人都唤她“姜二姑娘”,往日不觉得,有姜雪蕙时,便是怎听,怎刺耳。
姜雪宁被敲下,吓跳,差点从座中蹦起来。
她抬头看,谢危唇边含着抹笑,从她身旁走过去,神情间有抹不易察觉疲惫,脸色看着似乎比上回见时苍白些。
谢危把那封奏折往书案上扔,走到墙边抬手便将峨眉抱下来,搁在自己那张琴桌上,取下琴囊,五指轻轻拨试试音,头也不抬,便道:“听闻宁二姑娘这几日都来,该是将谢某话都听进去,指法都会吧?”
宁二……
在听见这两个字时,姜雪宁便怔住,以至于连他后面话都根本没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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