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妙自来与沈芷衣不大搭得上话,毕竟仰止斋诸位伴读里厉害多去,怎排也轮不到她,是以虽然沈芷衣并未多关照她两句,她也并不介意。
宫人们摆酒置菜。
她便同姜雪宁道坐下来,同沈芷衣饮酒。大约也是知道眼下气氛不好,所以尽量说些凑趣儿话逗她们俩开心,偶尔倒是能笑上笑。
酒过三巡,烦恼全抛。
三个人都喝得醺醺然。
那竟是幅舆图,用墨笔描绘着雁门关外属于鞑靼那片疆域。
姜雪宁辨认得出边上行小字乃是外族所用。
于是想起,当年鞑靼和亲,曾命使臣送来副鞑靼舆图,献给沈琅:中原自古有典故,献舆图便等同于献上图上所绘疆域与国土!
沈琅是有野心君主。
不过割舍区区位皇族公主,却能换来鞑靼臣服,何乐而不为呢?
有昔日爱玩爱闹甚至有点跋扈不讲理刁蛮架势,仿佛对什都没兴趣,无可无不可。
那是种倦怠感觉。
就像将个人外表鲜艳色彩剥开,留在里头只剩下惨惨灰白。
她内疚与愧怍忽然潮水似往外涌:对她千般万般好沈芷衣还困囿于宫中,她怎就敢生出趁着通州剿灭天教役逃去天涯海角呢?
上世她曾亲见沈芷衣去往鞑靼和亲。
方妙酒量最差,头个趴在桌上。
沈芷衣酒意也上头,见方妙倒,哈哈笑,然后拉着姜雪宁要走出宫门去看十六月亮,却是脚底下飘飘,跌坐在外头台阶上。
夜深露重,台阶上湿漉漉。
姜雪宁酒喝不少,昏过阵,后面却是越喝越清醒,也坐在阶前,陪着她道,抬首望着中天那轮清冷
只可惜与鞑靼和亲终究与虎谋皮,没过几年,鞑靼便撕毁和约,举兵进犯。身具大乾皇族血脉长公主沈芷衣,自然牺牲在权力刀戟之下……
姜雪宁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沈芷衣便浅浅地笑:“还当你要来安慰安慰,不成想见便掉眼泪珠子,反倒要费心来安慰你啦。听闻今日还是你生辰,这样哭哭啼啼可不行?好事都被你哭倒霉,本公主可不依。”
她叫宫人摆酒菜进来。
然后拉着姜雪宁手,也看眼方妙,竟没问旁人为什不来,只道:“来都来,今晚也正好喝上两盅,只当是为你庆贺生辰。”
送亲使臣与卫队从皇宫蜿蜒到城外。
可归来却是具冰冷棺椁!
姜雪宁眼泪猝不及防地往下掉。
沈芷衣却走过来,拉她手,眼角下那道疤再未用脂粉遮掩,明暗跳跃光线下,是当年飘摇社稷、流血江山,在她面颊划下道创痕。
她引着她到那屏风前:“看,很快便要去往雁门关另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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