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是神,这分明是只魔。
周旁烛火被撤掉,里间没有窗,不透半点亮光。黑暗浓墨般包夹周身,人仿佛陷入深不见底暗海,在席上卑微地喘着息。
千钰开始面红耳赤,像是惹风寒般。他梦中似也是苦,竟含混地哽咽出声。左清昼笔墨贴在他胸口,这便是他如今唯剩宝物。
“你怕老。”
老皇帝慌不迭地点头。
“你要继续为你续命。”
老皇帝颤抖应声。
“那便不要停下搜寻贡品,将这中渡所有貌美男女皆送上来,让下边人杀尽阻拦。”那人手指抬高老皇帝脸,说,“都是为你好啊他们皆盼你老,偏要你活得更久更年轻。”
不见下边人提。可,可叫朕等得久!”
“他们惯会搪塞你。”里边有人说,“他们就爱这般搪塞你,你以为自个儿是天下之主,他们却心里念着你老而无用。”
老皇帝悻悻地坐下,说:“朕自登基以来,勤恳至极,他们就是不满意。这人啊,这人就是,就是贪得无厌!”他愤恨跺地,念着“贪”字胸口起伏。
“他们搪塞你。”里边人笑声,“你就杀他们。谁管得你?你已是天下之主!杀个便顺个,只叫他们都服服帖帖地跪在下边,什江山社稷,不就稳吗?”
“杀个。”老皇帝欢颜,“杀个顺个!骨头贱,合该死!”
“您是为朕好。”老皇帝感恩戴德地涕泗横流,“您是那天居之神,您说什,朕便做什!”
“好狗。”那人松手,抚着老皇帝发,“好狗。”
老皇帝感念恩德,竟摇首摆尾地“汪”几声。
继“病”与“放不下”之后,“老”也近在咫尺。三苦纠缠不清,绊在净霖心头。
净霖与千钰同被拉入最深处暗间,腥臭终于得见真容,皆是沉积血臭。石台被血浇成褐色,无数被拐离亲眷人由牙行筛选,层层递进来,被筛下去便入山中之城,选中便呈列在此。貌美女人太多,男儿便变得异常难求,仿佛只要随着这里主人心意,天底下男女皆可为畜为物。
“好比那个姓左。”里边人放低声音,“最可恶。”
“他便盼着朕死!”老皇帝站起身,困躁地踱步,“他见朕老,他见朕”
“是啊。”里边人继续说,“他们心以为你老。”
“不!朕不老!”老皇帝提声,“朕怎会老?朕不要老!朕该万岁守江山!”他呼吸急促,突然连滚带爬地膝行向里,呜呜咽咽地磕在地上,“您快享用,您再给朕些能用之人,朕要将他们统统抓起来!什左清昼,但凡阻碍朕为您挑选贡品。但凡不许朕延年益寿,朕都要杀!”
里边嘲弄笑声大肆回荡,那人怜悯地垂指,抬起老皇帝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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