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恒赶忙说:“阁老不必起身,有话坐着说吧。”
海良宜行礼,用帕子掩着口,缓和些
乔天涯说:“主子——”
天际余晖尽沉于夜,昏暗覆盖,梨树枯枝张牙舞爪,在沈泽川抬起脸上映出阴影。
“但这世间总要有人做乱臣贼子。不信命由天定,倘若来日刀架颈侧,别说奚鸿轩,就是李建恒,也不会刀下留情。奚鸿轩嘴里讲血脉正统,与而言无异于痴人梦谈,刀锋过喉谁都要死,嫡出庶出无例外。”
寒夜凄清,昏鸦几声哀叫,沈泽川回眸看着乔天涯。
“志不在君子,也不在好人。睚眦必报既成信条,那恩是恩,过是过。今日之事,要奚鸿轩拿命来抵。”
,太傅没有抵抗。”
“师父用火烧毁容貌,为就是隐姓埋名,没有贸然动手才是上策。”沈泽川把那方蓝帕子叠整齐,“先生不能久留在奚鸿轩手中,得想个办法。”
乔天涯揉碎叶子,没打搅沈泽川沉思。沈泽川忽然转身,被余晖晃得眼花,他却不躲不闪,看向那巍峨皇宫。
“血脉正统……”沈泽川呢喃着,问乔天涯,“那里边住人是谁?”
乔天涯跟着看过去,说:“李氏。”
风袭残云,刮落枝头残叶。
***
都察院弹劾来势汹汹,先后将奚鸿轩、潘祥杰、魏怀兴甚至海良宜都参遍。岑愈坐镇主笔,几方在朝堂之上打得不可开交。
李建恒才醒,这几日话不多,坐在明理堂听政时都是由着他们争执。
海良宜在疫病前就身体抱恙,近来看着消瘦,始终没有休息时候,此刻听着工部与户部再度起争执,不由重咳几声。
“不对,”沈泽川眼神冷淡,讽笑道,“是鹿啊——周若失其鹿,天下群雄皆可逐之[1],今日你说是李氏,明日也能说是阿猫阿狗。谁能踏上那巅峰龙椅,谁才是正统。”
乔天涯自诩离经叛道,却不想沈泽川竟敢这样说。他惊愕之下,退后几步,眺望着皇宫,说:“此等悖逆之言,算得上目无王法。”
“你知道这世间君子无数,个个都是铁骨铮铮、忠诚不二好人。”沈泽川把帕子收回袖中,说,“边沙伯陆平烟号称‘边城狼虎’,为守住边郡散尽家财,虽然享有爵位封号,却每日食都是咸菜芋头。到陆广白,每遇战事必定军饷吃紧,因为与八大家素来不睦,所以即便战功显赫却至今没有封爵。做这样君子良臣,痛快?”
“先问良心,再论快意,要做骨鲠之臣,就得舍小、弃私欲。锁天关冯圣门忠骨全部战死,这就是大义炳然。”
沈泽川适才压下疯狂再度席卷而来,他立身大笑,说:“乔天涯,你根本不是离经叛道,你是道中囚徒,是能做君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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