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等等,”姚温玉说,“待雨停后……”
琴声乍响,姚温玉眼前诸景皆散,他又落回这方床榻上。半掩窗挡住日光,他睁眼时没有醒来感觉,反倒像是坠入梦中。他几度闭眼,最终说:“松月,巳时。”
乔天涯压着琴弦,道:“你昼夜颠倒,睡糊涂,平时不都叫乔天涯吗?”
“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
“劳心费神易短命,”既然说,“先生中毒叫‘迟归’,顾名思义,跟‘疾追’正好相反。这毒迟来迟散,有年多吧?”
“该有年半,”费盛还记得,“……从丹城那会儿算。”
既然搁下笔,双手合十,对沈泽川弯腰行礼,如实说:“小僧初见先生时,先生腕间就已经浮现青色。府君,此毒同疾追,小僧救不。”
偏厅内众人皆变神色。
***
侍女细声答道,“便待在屋内,不要人吵。”
乔天涯推开门,氍毹上掉都是纸页,费盛跟在后边俯身拾起来,却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不禁愕然道:“先生这是要著书吗……”
乔天涯已经进里间,姚温玉帕子染红,他把推开四轮车,把元琢直接打横抱起来,对费盛说:“叫既然!”
姚温玉仰头时不知为何,鼻间竟然也开始流血,乔天涯扯开他掩住口鼻手,片湿凉。
此时夜已深,既然早就睡。
姚温玉恍惚间听见雨声,他沉梦菩提山,仿佛闭上眼,就是无止境雨。山间云雾遮青竹,他临风时袖间沾着泥,觉得身上潮湿,分不清是汗,还是雨。
“别春秋,”背后竹涛声阵阵,海良宜远远站着,“元琢回来。”
姚温玉回首,清风鼓动他大袖,他唤道:“老师。”
海良宜负手而立,短须已经被染白。他没有穿官袍,就像当年牵着姚温玉步入学堂样,腰间还挂着招文袋。他说:“听风动,便知道是你回来。”
竹林涛浪声太大,海良宜身影隐入其中,只剩姚温玉独自站着。山雾氲象,姚温玉远眺向阒都龙楼凤阙。他曾经登高望远,只见山景暮色,直到此刻,才知道天地浩然。
乔天涯不敢等,他抱着人跃下阶往既然院子跑。姚温玉半合着眼,侧脸陷在他胸口,唇间呢喃:“……费盛……传消息……”
乔天涯跑得浑身是汗,他伸手盖住姚温玉另边脸,就像是要把元琢摁在胸膛里。
费盛先步上阶,砸门喊道:“开门!快让小和尚起来!”
看门小厮不敢耽搁,挪掉门闩后就跑去喊人。既然出来时兜着僧袍,他睡眼惺忪,道:“小僧晚上不看诊——啊呀!先生怎成这样!”
沈泽川赶来时已经将近天亮,他罩着宽袍,在里间看姚温玉熟睡,便示意众人到偏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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