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舟不是他棋子。
正因为如此,齐惠连什都没有给兰舟留下。沈泽川不需要约束,齐惠连拂过他发顶,在那五年朝夕与共里,为兰舟指明方向。
先生授你以诗书,许你表字为兰舟。
这就是齐惠连所有。
“大周历经豪雄时代,数百年,连外强都没能击破这扇门,如今败给你,”薛修卓望着沈泽川,“条釜底游鱼。”
哑儿无端哭起来,扯着嗓子朝薛修卓大声“啊”,把手指拽到通红。
薛修卓重抬起身,轻轻挣开哑儿束缚。他推把哑儿肩头,说:“你们走吧。”
锦哥儿大声啜泣,拉着薛修卓喊:“叔叔!”
薛修卓置若罔闻。
今夜雨比两年前小,他却看到同样黯淡天空。独行客守着这座城,早在天光覆灭前就听到腐朽回响,可是他好不甘心,曾经屹立在此庞然大物要以这样方式寂寥退场。
勾结边沙人,外敌就混在城中,守备军杀敌,其余人速速让开!”
东门望楼上火把迎天而晃,踩栏杆守备军高举中博腰牌,用尽全力,朝下大吼道:“府君令——杀外敌,杀乱军,杀贼子!”
蝎子眼见煽动无用,通道又被守备军堵得水泄不通,只能撤向原路。整个阒都都混乱无序,死守城门都军被禁军杀成血河。
墙垛已经被砸塌大半,薛修卓官袍被刮烂,他狼狈不堪,直到被人狠狠拽动。
哑儿牵着锦哥儿,肩头挂着包袱,在嘈杂中冲薛修卓“啊啊”地做着手势,把薛修卓拖向台阶。
“听过许多猜测,就连元琢也幻想过,也许是沈卫留藏李氏血脉,”沈泽川侧过眼眸,看向王宫,“但就是罪臣子。天下对皇嗣趋之若鹜
薛修卓踩着台阶,缓慢地走下去。他孤寂地走,没有回过次头。
“你在中博力推黄册,”薛修卓驻步,对沈泽川说,“是元琢功劳啊。”
沈泽川没有答话。
昏暗人影里,薛修卓拂掉袖间灰尘,道:“推崇齐惠连,走上他道路,”他注视着沈泽川,“却没有他狠。”
赌条命,太简单,难在敢不敢把这条命放在局中。齐惠连什都敢,他癫狂行事背后是对沈泽川信赖。
薛修卓踉跄几步,撑着墙壁,看向锦哥儿。锦哥儿是薛修易儿子,被薛修卓养在身边,此刻吓得满面泪痕,兀自牵着薛修卓衣角忍泪道:“叔、叔叔!”
哑儿焦急地跺脚,不断扯动薛修卓官袍,示意薛修卓快跑。
薛修卓抬手,摸摸锦哥儿脸颊,他说:“你是好孩子。”
锦哥儿仰头,觉得面颊上沾到雨水。
薛修卓佝偻着身躯,背过光,掩盖住所有软弱。他这生只有这片刻停留,仿佛只有这刻,是属于他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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