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如此,奕延还是未曾挪开视线,近乎贪婪注视着对方睡颜。也许下刻,那人就会醒来,恢复神智,把他驱出室外。也许他会剥夺他兵权,让他从军之首,变回奴隶,他永生永世,不得近前。也许他会露出厌恶神色,像杀当初冒犯自己人样,让他喉中鲜血,染红地板。
无数种让人血冷可能,在胸中缠绕。恐惧之后,却是更深眷恋。他没有退缩,把手放在那人颊边。
那单薄身影,轻轻抖动起来,亦如既往,颤抖不休。这是那人正在受苦,亦是他。奕延用指腹轻轻滑过那干裂唇瓣,像是抚摸鲜花,像是轻触蝶翼。随后,他俯下身,把那抖个不休躯体,拥在怀中。用手轻轻拍打这对方脊背,用抚慰,寸寸抹消那可怕颤抖。
渐渐,他在他怀中安静下来。微启唇中,溢出声轻叹……
温热鼻息喷在奕延头顶,他睁开双眼。不知何时,那匹花白大马走到他身边,正亲昵用鼻子拱他发髻,似乎察觉主人不安。
,葛洪点头应下。奕延也不久留,直接告退。看着那人大步离去身影,葛洪皱皱眉。
怎段时间不见,这羯人青年就似大几岁呢?往日那锋芒毕露锐意和戾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则是更加深沉威势,就像兽群中头狼。那些让人心惊东西,被压在灰蓝眸子之下,暗潮汹涌,却不动声色。
幸亏此子,是府君帐下心腹。若是敌人,绝对会是心腹大患……葛洪摇摇头,把这荒谬想法挥去,找来手下,安排起诸般事宜。
太阳即将落山时,奕延所带三千步骑分几队出阳邑,向着远处山岭而去。
※
奕延伸出手,轻轻拍拍马头。这马,其实是有名字,叫逐日。乃是主公时兴起,取来。黑马叫追影,白马就要叫逐日,像是某种亲昵玩笑般。
可是奕延,从不这叫。他
天色沉黯,又是残月,密林之中,唯有让人胆寒森冷。如果没有深入林中,恐怕没人能发现,有支人马隐藏其中。
连人带马足有数千,可是这群人,却没有发出什声响,犹如来自阴间幽魂。
静默笼罩山林,就连星光都无法穿透。该安排,早就安排下去,奕延靠在背后树干上,闭目凝神。
明日,将有场恶战。能否击退匈奴围兵,在此举。然而此时此刻,奕延脑中并没有军阵筹谋,也未曾推演战事。在他心底深处,只有道身影。
那也是静夜。厚厚幕帐,隔绝切,也隔绝旁人窥探目光。他跪在床边,凝视着榻上之人。肉眼可见,他瘦下来,眼底青乌,唇色惨白。那让人惊叹容貌,似凋零般,显出衰败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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