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
“打起精神,再来条。”
“不行,重来。”
片场氛围趋于凝重,所有人都见识瞿导严格。这幕戏不知不觉磨到中午,广州八月份午间暑气蒸腾,演员妆都花。
剧组助理搬来盒饭,瞿燕庭开恩道:“先吃饭吧,吃完再拍。”
舌尖顶着脸颊呼口闷气,孟春台把领带抽紧些,下车。月台上已经没什人,只有广州湿热风阵阵吹来。
孟春台穿着套深棕色英式西装,敞着怀,露着马甲勒出腰线,路颠簸,挺括面料留下褶痕和污渍,皮鞋尖头也磨花块。
他掏出雕花怀表,低头时乌黑发丝落下绺,狼狈地搭在额前。
不远处,陶素宜站在缕阳光底下,蓝色阴丹士林旗袍轻轻摆动,她矜持得不敢上前,鼓起勇气喊声“表哥”。
孟春台觉得婉转耳熟,抬头望过去。
倾家荡产,家败人亡。
盛传,孟老爷子临终前,曾交给孟春台样传家宝贝。之后债主、匪患、亲朋,各人心怀鬼胎,都盯上孟春台这个败家子。
斡旋藏身,直到战事吃紧,孟春台离开北平南下,到广州投奔远房舅舅唐德音,却不料舅舅更是老*巨猾。
走投无路之际遇见交际花陈碧芝,次偶然契机,孟春台意识到在动荡时局下,东躲西藏根本无济于事,他需要真正藏身。
瞿燕庭正和灯光组长说话,目光自下而上地扫过陆文,说:“准备拍摄。”
陆文衬衫完全汗湿,换上短裤背心,钻到导演大遮阳伞下乘
上次见是三年前,在北平,陶素宜印象中孟春台倜傥风流,好不得意,和面前这个狼狈落拓样子仿若两人。
孟春台走近,打量这位出落得亭亭玉立表妹。
监视器中画面十分养眼,落魄公子清纯佳人,能遐想出许多种故事,但瞿燕庭只要他写那种,无情地喊道:“停,第四幕再来条。”
之后,瞿燕庭握着喇叭:“不过,再来条。”
“走第三条。”
陆文登上火车,在拥挤闷热车厢靠窗坐下,紧紧抱着只皮箱。先过戏,各组就位正式开机。
蒸汽火车缓缓驶入车站,孟春台格格不入地坐在车厢中,杂乱环境和周围粗鄙语言都令他不适,厌烦地扭脸望着窗外。
鸣笛声响起,乘客们蜂拥下车,孟春台被陌生人推搡时忍不住啐句脏话,很快,天南海北方言在车厢里爆发争吵。
孟春台护着皮箱,脸上挨拳也无法还手,乡民早看他这个少爷打扮人不顺眼,趁机揍他顿。
等车厢逐渐走光,孟春台拎着箱子从桌下爬起来,他碰碰嘴角,流血。想起曾在北平风光日子,他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拥,如今要受群乡巴佬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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