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倚风抬头看他,眼睛赤红,胸口也剧烈起伏着。许久之后,方才干哑地说句:“鬼刺是师父。”
季燕然微微皱眉。
“说过,小时候被个疯子捡走。”云倚风继续道,“他就是那个疯子,疯般钻研武学,更疯般钻研医学。”
当时岛上还有许多小孩,住在个很大院子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每日里除吃饭便是睡觉,闲下来就互相追着打闹,扯着嗓子尖叫尖笑,跌倒又哇哇大哭,没有刻安宁。
云倚风自从有记忆开始,就住在这个院子里,不觉得好,也不觉得不好。
真喜欢,只管拿去住,可若只为个鬼刺就要搬走,那不准。”
“与那些人账,怕是要细细算上许久。”云倚风裹紧身上披风,叹气道,“不想打扰王爷,更不想打扰太妃。”
“说过,若你不愿提,那就什都不问。”季燕然道,“不过今晨时候,有个红衣女子在王府附近徘徊,被侍卫发现。”
云倚风心底空,再度惊慌起来。
“她自称是你从前婢女,名叫蛛儿。”
直到四岁那年,群孩子被叫到药房,每人发颗糖丸。
“又甜又涩,吃下去后腹痛如绞。鬼刺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说,看谁先不疼。”云倚风道,“当时恢复得最快,还挺高兴,觉得自己厉害,于是邀功请赏般跑去找他。”
而鬼刺也确大喜过望,如获至宝般抱着他哄大半天。
再往后,这样事情三不五时就会发生,大院里孩子也越来越少。尸骨堆积在沙滩上,被海水冲刷带走,欢笑与哭闹也被彻底封存,每次活下来人,都战战兢兢地躲在房子里,浑浑噩噩痴痴傻傻,等待着下回去药房日子。
“和起活下来,还有另个人,名叫白鸟。”云倚风道,“他原本只有小名,后来见海岛上有许多漂亮霰鸟,就给自己换这个名字,可惜在十岁那年,他
看起来不像歹人,只跪在地上央求,求季燕然去找血灵芝。倘若实在找不到,至少也要将云倚风送回迷踪岛,莫再任性留在中原武林,再这熬下去,只怕当真要命不久矣。
云倚风捂住耳朵,将脸深深埋在膝头。
深埋于心噩梦过往,像张开血盆大口恐怖巨兽,自利齿间流淌下肮脏腥臭粘液来,胃疯狂地痉挛在起,剧痛让眼前片漆黑。蛛儿,他记得她。细眉细目,沉默寡言,每每自己在疼得发狂,快要挣断那些铁链时,她总会及时出现,将牢笼重新加固,然后细声细语安慰几句,转头又将所有事报给鬼刺,引来新轮酷刑,她就站在旁满眼怜惜地摇头叹息……也是个疯子。
季燕然把人抱回卧房。
微烫茶,带着熟悉茉莉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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