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和尚问。
茫茫似雪芦花在风中起伏,瞎眼不渡在月光中跌坐,眉目平和。
“陆十,人们为什会信神拜佛?”他轻声问。
陆净摇摇头。
“因为无能为力。”不渡和尚拈朵芦花,又放飞它,它在月下于江面漂泊,“十,生于天地,渺若埃尘,无枝可依,无岸可泊。时势星半点变化,落到人们头顶,就是毁天灭地灾难。”
他可以高高兴兴地庆祝好友离开,去幽冥,去黄泉,却始终不能明白,为什要这样,任由人间将神君,将过往切点点遗忘。
就像场不动声色谋杀。
是。
陆净觉得这就是场谋杀。
场属于笔墨纸砚谋杀,场属于史书春秋谋杀。人们用个新语境替代段旧过去,用个新含义取代段旧回忆。久而久之,哪怕再有人提起“神君”“四极”,再有人说起“太”“太乙”,熟悉字词,说也不是最初人和事。
……
很多年以前,芦花如雪,江水载月。
江边蹲着个瞎眼和尚,还有个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白衣青年。
——是重定天地后第五百年。
不渡和尚发宏愿,陆净药谷事务繁忙,大家这些年都很忙,只能每隔二十年在芦花江边聚上聚,有时候是四五个人,有时候是二个人,有时候个人也没有。
如此渺小,如此脆弱,如此孤独。
“所以,人们求神拜佛,以此为寄托。”
不渡和尚俯身,从江水中拘起捧水,水荡漾着盈盈月色:“为神者悲哀,就在
这就是场漫长、声色不动、连根拔起谋杀。
偏偏,所有能与旧时代回响人。
都在沉默。
陆净想做点什,想写些什,想让人间记住些什,可落笔,文章未成,书卷先焚,神君切,都成不留于世禁忌……陆净不知道,这到底是仇薄灯自己不愿意人间记住他,还是另个人不愿让人间对他肆意评判。
“可被人记住,对他又有什意义?”
“不明白,”陆净搁下笔,看刚写好纸张无火自焚,点点灰烬,落到江中。灰烬上字迹,先是变得鲜明,后又很快黯淡下去,水冲,就什都没有,“……和尚,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就连太乙也要眼睁睁地看,人间点点,如风沙摩崖样,将小师祖,将神君渐渐淡忘。
东洲灯霄年年复年年,年比年盛大。
文人墨客,洋洋洒洒,写下无数歌颂太乙镇中钧诗篇,纸灯竹灯,从此被赋予寄托哀思追悼,膜拜英魂含义——可谁知道,当初太乙放飞纸灯,只是不想让小师祖在夜晚独登高台时候,只能面对死寂漆黑山影?
陆净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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