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保二年(2)九月某日午前,神田同朋町松汤澡堂,照例从早起就来许多洗澡客人。几年前出版式亭三马滑稽小说《包罗神道、佛教、爱欲和无常浮世澡堂》(3)中描写情景,至今还没有什两样。个老婆髻(4)在浴池里唱祭神歌;个本多髷(5)坐在池岸上绞浴巾;个圆脑门大银杏(6)往刺花脊梁上浇水;个由兵卫奴从开头就光洗脸;还有个和尚头,坐在水槽边用水淋脑袋。还有大群飞虻,很起劲地在竹桶和瓷金鱼上飞舞。条狭狭流水边,便是这些各色人等,光赤着水淋淋身体,在蒙蒙蒸汽和从窗中射入朝阳光中,模模糊糊地活动。浴池水声,浴桶搬动声,讲话声,唱戏声,吵成片。最后是掌柜次次用拍子木拍柜台声音。因此,石榴口(7)内外,闹得简直像个战场,外加有人从外面推进软帘,进来做小买卖,讨小钱,当然还有新到洗澡客人,加入到这片混乱中来。
有位六十多岁老人,小心地走到犄角上,独自在乱杂杂人群中,静静地擦身上泥垢。这人年过六十,两鬓已见枯黄,眼睛也好像不大方便,可是瘦削身子骨,还很硬朗、结实,臂腿皮肤已经发皱,却还有股抵抗衰老力量。那脸也样,突出颚骨面腮,略显阔大嘴角,显出旺盛精力,差不多和壮年人样。
老人专心擦净上身泥垢,也不用手桶浇水,又洗起下身来,可是用发黑绸巾擦半天,在失光泽皱皮肤上,却擦不出什污垢来。可能这使他忽然感到凄寂,只把左右脚轮流泡在水桶里,好像有点乏力,停止浴巾摩擦,把眼睛落在混浊水桶面上鲜明映出来窗外天空,挂在屋顶边上鲜红柿子,点缀着疏落树枝。
此时老人忽然想到“死”,但这“死”并不使他觉得可怕和讨厌,而是像映在水桶中天空,是静得动人平和寂默意识,倘使能脱去切尘世烦恼,安眠于“死”世界——像天真烂熳孩子进入无梦酣睡,那该多高兴呀。他不但感到生活烦劳,而且对几十年没完没写作生涯,也实在感到疲倦。
老人感慨地抬起眼来,四周依然是热闹谈笑和大群光腚子在浓浓蒸汽中活动,石榴口祭神歌中,又添上“啊啊”、“嗨嗨”声调,在这里,当然没件东西能在他心中留下长远印象。
“啊唷,先生,在意外地方碰见您,曲亭先生来洗早汤,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哪!”
老人被这突然招呼吓跳,原来身边有个红光满身、身材酌中、梳小银杏发人,正坐在水桶边,用湿浴巾擦脊梁,精神十足地笑着。这人刚从浴池上来,在用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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