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对你当然挺好呀,因为你先死啊。——可是,婆婆,你换俺看看,总不能破罐子破摔啊!俺可不图自己是清白啦,或者是傲气地当辈子寡妇。在腰酸腿痛睡不着觉夜里,俺也曾经仔细想过,这固执己见,也是出于无可奈何。虽然说无可奈何,可是转过念头想,这都是为咱家,为小广,于是俺就只好咬着牙干下去……”
阿住只是茫然望着儿媳面孔。这时她不知不觉地弄清个事实。就是不管她怎着急,直到她闭上眼睛那天,她也不用想得到安闲。
阿住等儿媳讲完话之后,重新戴上大花镜。然后半自言自语地这样结束自己谈话:“可是,阿民,在世上光讲大道理是行不通,你也该仔细想想啊!俺不再说什!”
过二十分钟,不知是村里哪个年轻小伙子,用男中音唱着小调,慢慢地从门前走过去。“年轻嫂嫂,今天来割草。草儿啊,服服帖帖,开镰割哟!”——小调声音离远后,阿住又透过老花镜,偷偷看眼阿民脸色。然而,阿民朝着油灯长长伸着两条腿,连连打着哈欠。
“怎样,睡觉吧!好早点起来。”
说。明天是宫下安葬日子,正好这次轮到咱们家去挖墓穴。在这种时候没有个男劳力……”
“这有啥关系!去挖墓穴!”
“笑话,你是个妇道人家……”
阿住本想强装笑容。但是,看阿民脸色,她觉得贸然笑出来是太轻率。
“婆婆,是不是你想养老(4)?”
阿民刚刚这说完,伸手抓起把咸豌豆,然后吃力地从炉旁站起身来……
从那以后有三四年时间,阿住默默地忍受着劳累。这好比是匹常年劳累马样,尝着套着轭老马所经历过那种苦楚。阿民照样到外边拼命干地里活。阿住也照样辛勤地干着家务活。但是看
盘腿坐着阿民抱着膝盖,冷冷地这刺句。被突然击中要害阿住,不知不觉地摘下大花镜。而为什要摘下来,她自己也不知道。
“啥呀?你,怎说出这种话!”
“你在小广爸爸死时候,自己说话不会忘吧?你说如果把咱家地分成两份,就对不起祖先……”
“是啊!俺是这样说过。可是,你也想想看。这不是此时彼时嘛,这也是没办法事啊……”
阿住拼命地为招进个男劳力而争辩着。然而,阿住意见连她自己听来,也觉得站不住脚。这首先是因为她不能讲出自己真心话——也就是说,她不能道出自己是为想过得舒服些。阿民看穿婆婆心思,边仍然嚼着咸豌豆,边不容情地申斥婆婆。还不只这样,阿住过去不知道儿媳有张天生能说会道嘴巴,那也帮不少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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