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
村里老人不定记得自己生于哪年,却都记牢日本佬投降年份:是民国三十四年,公历九四五年。爷爷时常讲,这年夏日里天,美国佬在日本投下颗原子弹,隔两天又投颗,然后日本佬就乖乖地宣布投降。用老保长话讲:美国佬两个蘑菇弹把日本佬两个卵蛋都炸成肉酱。但同时也把他炸成个穷光蛋、晦气鬼,以前在赌桌上进账哗哗哗出去,挡不住,摧枯拉朽。
鬼子投降初期,窑子里生意出奇好,嫖客赌棍洪水泛滥多,都是趁乱作乱掠到横财贼鬼烂佬,赌注下得大,心眼黑得辣,不守规矩,耍鬼名堂。老保长不知深浅,不出半月老本已输个精光。不甘心,借钱博,又输光,欠下屁股赌债,剩下狗命条。债主怕他赖账跑路,把他剥光衣服,关进窑子地下室,派出七号去搬救兵,筹款来要命。
七号从此去不返,这也是符合这些号人性。
眼看老保长只有等死,却意想不到等来救星。日上午窑子里外清风素静,人都还在睡大觉,只有院子里花草醒着,在阳光下争奇斗艳,吐故纳新。突然,院子朱红大木门被生生撞开,闯入女子,人称长官,三十出头,长得标致,穿得普通,却是副凶相,带队宪兵,进门就放两枪,把两条嗷嗷叫狼狗杀掉,然后封死门前屋后,抓人。抓是那大婊子,她正在浴缸里洗澡,当兵不敢进,女长官亲自上阵,三下五除二,用个被套把她裹个严实,对她当场审问。审问完,交给当兵,押上车,抓走。
女长官不走,指挥手下在大婊子两层楼楼客厅摆好桌椅,叫人把隔壁三层楼里所有号个个带过来审问。审问分两项内容,是要她们揭发大婊子做汉*事,二是向她们打听上校下落。当时老保长已在地下室关三日三夜,当兵发现他时,他已饿得肚皮贴在背脊上,脚长在手上,走路得靠手,扶着墙走。走出地下室,他已经累倒,口吐白沫,要死不活样子。窑子里零食多,饼干、糕点、糖果、香烟、酒水,像农家院里鸡粪,四地散落着。
老保长讲:“见什吃什,吃到又是口吐白沫为止。”
女长官最后个提审他,那时太阳已经西下,院子里蓬芙蓉树在经受天阳光,bao晒后,花朵蔫耷耷,但夕阳光芒依然照得它团桃红,红得刺眼。此时老保长已死过两回,点不怕死,他知道要去见谁、做什——那些号受审回来,叽叽喳喳,把女长官形容成个女魔头,目光刀子样尖,发火时把乌黑手枪从腰里掏出来,拍在朱红漆亮桌面上。那是那大婊子餐桌,老保长曾在那儿吃过饭,印象很深,桌面光滑得像绸缎子,红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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