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缭低头瞅那用上好油布封好书信,漫不经心地别开眼,没有伸手去拿。他抬起头,边费力思索边道:“当年他刚来身边时候,才那点大。”他伸手比个及腰高度,半晌又犹豫着低低,“这点吧,那时早已不带兵许多年,他见面忽然朝着拜拜,拱手大声道‘拜见将军’,满堂旧部噗嗤声都笑开,热热闹闹,连老脸都热热。”
余子式知道他说是桓齮。
尉缭似乎又回到那年,连带着浑浊眼睛都亮些,那年吕不韦还是大秦相邦,咸阳宫门下还悬着数摞“吕氏春秋”,四野坊间还流传着书生士子们“改字换千金”不息议论声,那年嫪毐那小白脸还活着,天天扑着脂粉没脸没皮地混在他们之间,昌平君熊启还是咸阳街头那翩翩少年,打马而过都能惊起群姑娘惊呼声,那年吕不韦府里三千门客还是天天副拆房揭瓦架势,搞得那受不魏姓瞎子夜夜溜进他后院,天露鱼肚白时留下厨房空酒坛子而去,深藏功与名。那年,他们都还做着“靖安天下”场狂傲大梦,那年,他们都还正值风华。
半生弹指过,谁赋曲咸阳朝堂风流客?
尉缭低头摸摸那小姑娘发髻,拨弄会儿她朱红发带,唇角带笑道:“他那时比小朱年纪还小些
太尉府。
老槐树下,披着件深灰色大氅老头正眯着眼席地而坐,他膝上睡个红花袄圆脸小姑娘,大红色绸带系着两只松松发髻。枯瘦手轻轻摸着小姑娘乌黑头发,尉缭缓缓抬头望眼,深冬寒气重,干枯遒劲老槐树只剩下斜飞枝干。
余子式从大门走进去,路都没见着拦路侍者下人,这座寂寥堂皇太尉府,眼望去均是昏暗苍色。
“太尉大人?”余子式放轻脚步走进院子,轻声唤道。
垂垂老矣却位列三公之当朝太尉抬头看眼余子式,白面包子似脸缓缓笑出脸褶子,他将手轻轻放在嘴边,随即指指膝上熟睡小姑娘,示意余子式不要大声说话。
余子式点点头,走到尉缭身边,寻个干净地席地方坐下。
尉缭眯眼笑着,颇为愉悦地看着来找他余子式,他分明是快活,连带着浑浊声音都清澈几分,“听闻你辞官?”
余子式犹豫着,轻轻点下头。
“不破不立,说来还是你们后生胆子肥啊。”尉缭笑得跟只老狐狸样,乍眼看去竟有几分狡黠味道。
余子式看着这位老得只剩下两颗牙老太尉,伸手从怀中掏出几日前收到来自燕国书信,轻轻往尉缭面前推推。“几日前收到书信,辗转几日才到手上,想着还是让老太尉过目下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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