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知道那孩子日子难过,但他从没想过,那孩子日子会如此难过。
当年京中大变前,已经预感到
收回手时,他瞥见自己放在架子上家书。
李稚顿时从这纷乱思绪中抽身出来,他忽然想到件无关事情,好像有阵子没收到京州来家书。这两年来,他每隔半个月往京州老家寄封信,顺便也会寄钱回去,他爹不识字,会让村里教书先生帮着读信并写回信,有时先生忙,回信就会慢些,但从来没有超过两个月。
他粗略算,自己都往家里寄五六封信,都快三个月,李稚思及此心中莫名有些不安,把上次收到信又拿出来看眼,那阵子还是冬日,信上李庭不厌其烦地交代他冬天冷,要记得多穿衣服,买好炭火,多吃点热菜,不要省钱,又把他寄回去钱全给寄回来。
李稚没看出来有什异样,想想不对,开始回忆三个月前他最后寄给李庭信上写什。
孩子离开家往往都自觉地学会报喜不报忧,李稚家书上记录全都是他平时遇到琐碎好玩事情,同时他能够隐隐地感觉到,和其他望子成龙父亲相比,他爹似乎打心眼里不期盼他出人头地,回回都要在信上花费大量篇幅劝他回家,车轱辘样话说三年,最后李稚没看烦,教书先生都听烦,后来干脆补个字,略。
李稚第次看见那个“略”字直接笑出声,他开始不大理解李庭这种心情,后来想这大约是种奇怪心病,世上确有父母不盼望着子女建功立业,惟愿他们无灾无难,哪怕是愚笨点也没事。也正因为如此,李稚从不在信上提他在盛京做什,只模糊地说自己在当书吏,更从不敢有字提及建章谢氏这些豪门大族。
在李庭眼中,盛京等同于龙潭虎穴,而世家大族人更是洪水猛兽,怕是提个名字都要吓得他魂飞魄散。
李稚仔细地回忆完,没觉得那封信有何不对地方,只记得信结尾他提到句自己结交位姓谢朋友,李庭辈子没离开过京州,也不识字,在闭塞乡下,般平头百姓其实对这个姓不会很敏感。李稚思来想去,没想明白,又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打算托人回京州看看。
在李稚揣测家中是不是出事时,夜晚,平城客栈中,李庭正坐在黑暗中,听着窗外夜雨声,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那枚普通黄纸信封,这封并不是李稚寄给他家书,甚至连李庭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寄来,但展信他就立刻知道这是谁写。
信看完他马上烧,连灰烬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但那封信上面每个字却像是牢牢地刻在他脑海中,在赶路这些日夜中,那些字句就不断地在他眼前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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