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张岭抬手在桌案上拍:“说实话!”
裴钧被唬得跳,直觉是父亲尚在时都没这凶过他,气势登时软截儿,咬咬牙,说实话:“宁武侯家儿子打小明珏儿,眼窝子都给他打青,总得帮他打回来,却未想……打成晋王爷。”
“……就为这?”张岭瞠目盯着他,“你以为此事就是殴揍皇亲这简单?你以为你那免死金牌就能免你死罪?——刑律课上教国法宫规,你难道不知这后院墙也是皇城墙?擅翻城墙等同忤逆行刺,若是当日晋王爷将你认出来,今日你就该在天牢里等砍头!”
翻墙事,裴钧事后想来也确觉不妥,眼下被骂,实在还不句嘴,便只好不吭声地垂着头。
张岭有些头疼地闭眼,摇头叹:“裴钧哪裴钧,你便是那‘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羽;明足以察秋毫,而不见舆薪’,虽则是身贤明底子,可往后若还是如此意气用事、罔顾后果,双目就迟早会为情所蔽,只见咫尺、不见高楼,旦遇深渊,则万劫不复矣……”
无人教训就上房揭瓦失怙子。于是在个夏雨惊雷午后,他提早结束天授业,叫人将裴钧从课堂上叫醒,领到自己跟前来,别并未多说,只让裴钧跪下。
“从今以后,张岭来做你师父,今日你便拜师罢。”
窗外恰道白电惊雷,将裴钧懵然震醒。在因电光而陡亮耳厢之中,他此生第次怀感心惊地抬抬眼,像是只走失狼群小兽般双目惊疑,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张岭已经知道他是个犯下死罪人,却怎还保他、护他,还肯收他做徒弟?
可捣蛋少年点也看不懂堂上尊师神情。或可说张岭因这博陵张家姓氏,原本就没有什神情。
他脸依旧冷如玄铁,见裴钧不跪,只沉沉声:“愣着做什,不愿意?”
跪在他跟前裴钧愣愣听着,只觉越听越糊涂:“师父……您这说是什——”
“你可有表字?”张岭忽而睁开眼看他。
裴钧摇头,“家中不识笔墨,开蒙先生也不敢给起,故还没有。”
“
裴钧霎时怔,此刻只觉雷鸣早已不在窗外,而在他腔里。
下刻,他双膝曲便跪在地上,学着他在众好友拜师时偷偷看来那样,双手叠过头顶向张岭拜下,从此叫出声:
“师父。”
那日张岭随口拷问起裴钧学问,发现这少年虽平日寻衅惹事、斗鸡摸鱼什都做,可先生教过诗词篇章竟都懂得背得。照此,他确信裴钧不应是个全无德智孩子,只不知怎会作出如此翻墙行凶之事,不免就有些奇:“你究竟为何打晋王爷?”
裴钧梗着脖子冲他咧嘴笑:“为好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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