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勒令跪在祠堂边石阶下,听张岭提声音怒斥:“……张岭十年来唯收你个徒弟,如今你参科,朝中谁人眼睛不盯着你看?可你倒好——平日里风颂经义,都由先生作范式提训监中众生,诗赋、表诏又哪样输过人?今科却连头十都未入,竟只是区区十七位!十七位……裴子羽!你这是要丢尽张岭颜面!二日殿试上,皇上与百官会如何看张家,又如何看你?若要这下去,往后朝中高升之事,你干脆想都别想,莫若现在就给滚!”
而经年苦抑至此终似山洪溃堤,叫裴钧终至满心冷然地站起来吼道:“滚就滚!反正师父这辈子最爱不过是面子,叫学生、儿子做学问,也不过是为全您张家盛名!如此学
此去翰林,已数不清是裴钧两世中第几次去翰林。
实则翰林院作为朝廷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和咨论政事所在,自古都是文翰荟萃、养才储望之所,协同天子与吏部,掌科考用人之谏、阅,不仅地位清贵,又可作往后高升之路上最好踏脚石,加之翰林官博及经史、通晓典政,转入实职更是全儒学“达则济天下”说法,这便更使得“点翰林”成项实用而荣耀恩典,常为士人、学儒毕生所愿。
而天下士人参科者,其才学高下,从来都只凭几纸薄文从翰林阅出——才低则零落成泥,学高则补褂加身,待成为朝臣,又将肩负起从千千万万如过江之鲫后来人中择选*员重任,这遭遭轮回,直如流水蒸作云,云又落成雨,浑然无休矣。
裴钧虽从来知道这道理,可他十九岁入翰林时候,却从没想过有朝日坐在那阅卷主考座中人,竟会是他自己。
此时他坐在马车中,听帘外街上人声嘈嘈、木轮作响,直觉眼前极似光景翩跹,叫他好像还能听见张岭当年在众监生赴春闱路上,肃容单招他入车共坐时,低声嘱咐他话:
“子羽,今科你定要好好作考,往后高升才路无忧。”
那时裴钧攥着膝头布,有样无心地点头,抬眼,只见对座张岭张冷脸上虽依旧没个笑意,但望向他目光,却隐含深重期望。
这目光在九日大考中紧缚着裴钧心神,叫他出试后也不知如何面对张岭问询和估量,便约同梅六、老曹打马出城浑玩半月,挨到放榜之日才重回青云监。彼时站在热闹沸腾前院中,只听礼部派来监中读榜礼员拖长声音念道:
“新科皇榜,京试春闱第十七位,裴钧……”
那刻,周遭青年才俊沸议因惊愕而止。裴钧在众熙攘窃语向他侧目人海中,看见不远外张岭愈发冷厉张脸。而当他跟在张岭身后沉默地走回张家,意料之中厉斥与苛责,也果然全数泼到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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