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垂眼看着,沉默地将握拳手缓缓
跪在地上早已僵硬,根本不可能站起来,还是身边儿小太监强将扶起来搀过去。
大太监引坐在皇上床边儿上,手脚冰凉地看着皇上,颤着唇道:“爷,你……你觉着怎样?”
皇上半耷着眼看,听是听见,却不答这话,只慵然笑笑道:“听他们说……你气走……大约不回来。”
拼上性命摇头:“哪,哪能,……还要考学,你得教读书写字儿……”
他听着,唇角勾起来,目光中有些游离:“……还当这儿,什你都……瞧不上……原来你只稀罕读书写字儿……”
玉烟杆子,手隐约是在抖,亭山府宴上见着顶好看那身华服袖口都是血,早败身雍容。
转眼看着来,小皇叔脸上神情好似已是木然,只抬烟杆子往里头指,哽咽道:“赶紧……进去吧……皇侄他,等你老半天儿。”
口浊气堵着气门,脚下石板路似铺成棉花,踩得深深浅浅毫不实在,也不知是怎被领到皇上寝宫。
里头地龙烧得太暖,掀帘子进去便是股子药味儿混着血腥,太医几个跪在屏外沉顿,每个都是脸擦净脖子待斩样子,断断续续摇着头。
绕屏摇摇晃入内间,眼就看见皇上面如金纸地侧卧在龙纹衾里,露出肩背缠着厚厚白纱,竟也透出几丝血色,他双目闭着,眉中细锁浅川,似是忍着极大苦楚。
心胸发往脾肺都烧灼起来:“胡说!你什不稀罕!”
皇上缓缓闭眼歇气儿,再度睁开来,好歹是清明些,他将手从衾被边沿伸出来,笑道:“好,你既稀罕……那爷……再赏你个物件儿……”
听他这话,下意识竟不是要接他东西,而是想往后退。
可身上下热血早已不知何在,是全身都失力道,坐在床沿儿看着他,也根本移不开目光。
旁边儿大太监看得着急,步过来将手执起来,挣不动,手终于被他摁在皇上手边儿。
他这模样立时叫怕得说不出话来,僵僵立在原地,几乎忘路要怎走。
皇上身子从来是康健,就知道这两年,真是连风寒都不曾有过,可此时得见,他却忽如座宝山倾覆,倒入水中成团沙丘,好似风若起,就能吹飞而走。
眼前情状真到再没法子逃避,双腿终于是软,扑通跪下,“爷!”
床边儿立着大太监抹着眼泪,伺候着往榻上轻轻叫声儿:“主子,清爷来。”
皇上是听见,双目便渐渐睁开,内里眸子黑而静,渐渐目光凝到身上,定定,开口如每回出宫回来时候那般道:“哦,稹清来……那近前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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