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岄没买,只静静站在角落。那七八个人放完天灯后便走,不会儿又来几个,有老有少,都是不识字,买灯后请小贩在灯上写下“其天朗朗,其日昭昭”。
靳岄凑过去细看,这八个字估摸是写得太多、太熟悉,笔势锐健有力,有骨有筋。
“字写得不错。”靳岄忍不住道,“你有这手本事,何苦在这儿卖灯?”
“就只会写这八个字!”小贩大笑,“小名叫杨松儿,除自己大名之外,就只认得眼前八个字。们这几位都样,这八字时时要写,闭着眼睛都能比划出来。”
此言出,他周围几个卖灯者纷纷笑着点头。
黑眼睛里盈满泪水。
靳将军府里面没人,外面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有七八个人在门口放灯,放却是天灯。蜡烛烧热灯内气,天灯慢悠悠飞上天空,靳岄睁大眼睛,看见每盏天灯上都写着“其天朗朗,其日昭昭”。
这是父亲受封“忠昭将军”诏书上写话。诏书词冗字累,百姓如何记得清楚?于是唯有这八个字总是被人们挂在嘴边。
好像天底下只要有忠昭将军靳明照,便永世天朗日昭,阴霾尽驱。
街边摊贩见靳岄与陈霜两人直站着不吭声,便以为他们也是来吊唁靳明照,扯扯靳岄衣角,掀开摊下布巾,露出竹筐里叠叠天灯。
府门前又空,遗留下烧尽纸钱香灰。有小贩跑过去清扫干净,嘀咕“莫弄脏靳将军家门”。
每逢初十五他们都在靳将军门前卖灯,路过人常来烧盏两盏。有大字不识个老头老太,每个月都来,颤巍巍掏出几个满是油星铜板。“去年元宵人更多。”那摊贩是从梁京外城进来做生意,认不得靳岄,随口道,“清苏里到处都是跪地大哭人。当兵也来,们起先以为是来赶人,谁知个个下马,也要烧两三张纸钱……哎,小伙子?买灯?靳将军灯。”
他又开始招徕客人,陈霜与靳岄继续往前去。靳岄走几步又回头,府门前总有络绎不绝人来放灯、烧纸。人们在石狮子前磕头跪拜,喃喃地说话。他句也听不到,实际上也看不清楚,陈霜用衣袖给他抹眼泪,低声道:“世上有许多人惦记你爹爹。”
“……也惦记他。”靳岄呜咽着。
他路都在压抑情绪,但回到旧居,实在是没能忍住。人人都做着自己事情,天地往前运转流动,春天来
“个铜板就行。”那小贩笑道,“可以帮写天日昭昭八字。”他从竹筐里抄出笔墨,那墨封装在个小瓶里。
靳岄:“写字收钱?”
小贩:“写八个字得给四个铜板。”
陈霜忍不住道:“你这生意做得可精明。”
小贩:“若是写骂梁太师,分文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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