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夜晚过于漫长,行人在草丛中蛰伏着,直到周围回归寂静,最后名日本士兵身影消失在后山,莫青荷四肢被冻得僵硬,努力踢蹬着两条腿活动身体,侧身看,原野还保持着刚才姿势紧紧锁住沈飘萍脖颈,手背被指甲抓出道道红痕,沈飘
青荷视线在刹那间露出凶光,他对原野使个眼色,原野会意,猛然起身,手勒住沈飘萍脖子,另手死死捂住她嘴巴!
原野手粗糙而宽大,沈飘萍惊悸地瞪大眼睛,呜呜摇头哀叫。
“明白,都明白,但是沈小姐,这是战争,请你理智些。”
“如果你执意威胁所有人安全,会拧断你喉咙。”莫青荷听见自己这样劝阻她,他不知道此刻自己表情和那群丧尽人伦日本兵相比谁更疯狂,他想,如果他野兽,就可以随心所欲扑上前,咬断他们喉咙,啃噬他们头骨和脑浆。他也不知道这股狠而隐忍劲头由何处而来,他眼角烧得通红,鼻孔张开,呼呼喘着粗气,然而他竟然做到纹丝不动,忍耐着被怒火焚身痛苦,听着茶蓬深处传来色情撞击声,女人嚎哭,畜生笑……
那刻,他如此强烈感受到仇恨,如钱塘江大潮席卷切,他在痛苦之外突然发觉,人本性即嗜杀,为宣泄仇恨,不惜次次发动战争,在憎恨驱使下,人可以像畜生,像野兽,像凶器,就是不像人。然而他又感到悲哀,为他同胞所悲哀,喊数年口号,抗争无数年,他们还是软弱不堪,受人欺辱。
月光皎洁如银,笼罩着这片自古便以多情和平和著称土地,被残雪覆盖龙井茶园散发着清苦香气,茶性清洁而忍让,至苦而回甘,能消毒止痛,提神醒脑……
精神高度集中让他恍若置身于场醒不噩梦,莫青荷眼眶隐隐作痛,他在半梦半醒混沌间想起去年初秋往事,他和沈家两位少爷起穿过茶园,陆婉仪坐在摆满线装书书桌前,听着窗外风声和竹声,朝他转过脸,哀伤说:“你眼睛,让人充满希望。”
莫青荷感到嘴角发痒,伸舌轻轻舔,这才发现是流出眼泪,他品尝着那丝泪水味道,恶狠狠咬着牙,对自己说,从今往后,他再不会哭。
很多年之后,当莫少轩再度回忆在茶园目睹罪恶,他才意识到,他是从那时开始流尽眼泪,与霞光粉艳戏曲和台台恩义与情爱彻底告别,从今往后,他手中没有团扇,只有杆寒冷枪,人生戏也再没规矩,砸烂锣鼓与胡琴,抹干脸上油彩,跳出大戏台,如同岩缝里生出草,有血有肉活下去。
他知道,在那饱尝屈辱和心酸年里,这样想,不止他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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