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人,”三大爷先是数落六叔,“年纪大嘴还碎起来,什都说。他就是多想,天天害怕自己活不起,让先做手术,省得以后做手术没人管。跟你说,都去问,就是要换个塑料,可医生也说,现在这个,”他拍拍腿,“这个不好也是自己,不会排异啊,要是塑料
三大爷带着走,再说走也慢,压根没注意。
六叔才说,“磨得。”六叔如今已经不是黎夜记忆里那个黑黝黝威武雄壮汉子,十几年前南庄还是有地,每到夏天,男人们都是光着膀子在地里干活,六叔是肌肉最发达个,干活也是最麻利最好个。那时候李婶子都说他,四十多岁人,壮得跟头牛似得。
可如今,六叔已经瘦很多,叠着折页手上也起些老人斑,整个人仿佛小圈,有些干瘪瘪,是个瘦老头。
“五年前吧,查出有个瘤,甲状腺上,恶性,说不治,你三大爷听说这个能治愈,不肯,就拉着去省城做化疗。们俩这辈子,虽然都是劳力,但没文化,挣钱都是下苦力,都是辛苦钱,攒辈子才十万块,都花光。回来也干不活,但家里还要花钱,正好那时候周边村子里开始翻盖新房,要土填地基多,咱旁边不是有个土山吗?没本买卖,三轮车土,运过去给人家卸好给六十块钱。你三大爷就看上这活,他都六十五,跟着人家干。”
说到这个,六叔声音就有些涩,人老,可能见得多,经多,很多时候情感是可以控制着不外流。譬如哭泣,只有小孩子才会无所顾忌放声大哭,然后从年轻懂事开始,们学会小声哭,闷声哭,背着人哭,到老年,他们已经学会将泪水咽进肚子里。
黎夜只能从他声音分辨出,六叔很心疼。
“先把车开到山底下,然后拿着把铁锹,右腿上前,就在原地动不动将车装满,然后出身汗马不停蹄开着三轮车吹着风送到人家工地上,又是这个动作将土卸下来。这出汗刮风就是感冒,这都是小事。可右膝盖骨,就这磨坏。半月板磨没。”
“他不想让担心,直瞒着,最近这是实在太疼,瞒不住,才露出瘸拐来。让他去看,他把挣钱全藏起来,还说忘,他是健忘,可钱放哪里他怎能忘,明明前段时间还说留着给买骨灰盒呢。”
六叔拍拍黎夜胳膊,“你三大爷挺疼你,你有空劝劝他,腿是大事儿。”
黎夜听得心里难受又觉得很幸福,连忙点点头。大概是因为托付黎夜,三大爷买豆腐回来后,六叔就没再说他,而是亲自下厨,给黎夜炖豆腐去。黎夜忍不住就问三大爷,“腿还是该看就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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