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潇路上想过很多种可能,想着师父那厉害,定能挺过这关,等到他回到家,就抄起扫帚噼里啪啦顿胖揍,中气十足地骂上三个时辰不歇。
他也想过师父没,师娘再也不肯疼他,恨他这个欺师灭祖逆徒入骨,等他回去,就拎到师父坟前去领罚,任打任宰,绝无二话。
顾潇想这多,却独独没想到……他没有家。
飞云峰抱翠盈碧,是个世外桃源般地方,顾潇在这里生活六年,春日靠树打盹儿,夏天下水摸鱼,秋朝上山摘果,冬夜挽弓猎兽,点点滴滴累积两千多个日夜,如今却点滴不剩。
整座山被大火焚过,寸草不留,土石都被烧焦,好几处干裂,顾潇茫然地走在焦黑山道上,看着路旁枯焦树干和地上被活活烧熟鸟兽尸体,时间几乎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后背向着下面,面朝上空,可眼里没映出夜色,只有师娘剧变脸庞陡然缩小,然后飞快消失在视线里。
顾潇在那个时候想,早就该死。
可大概是老天爷都不想放他好过,顾潇从断崖滚下来,并没死成。
这座断崖并不十分高,中间老木横生,下面还有片树林和条河。顾潇中途被树缓几下,最后带着身伤滚进河里,被水冲走。
等到他醒来,却发现自己在个完全不认识地方,身边照料他也是陌生人。
可是当他看到那座被烧毁木屋时,双膝跪地,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顾潇在废墟里挖半晌,什都没找到。
顾潇压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下山,也不知道路上摔多少下,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浑浑噩噩,就像丢魂魄,成具行尸走肉。
他终于成个居无定所浪子,除惊鸿刀无所有,茫然无措,有时候被流氓地痞欺负也逆来顺受,压根儿不见之前少年轻狂。
直到有次,有几个乞丐要抢惊鸿刀,觉得能当三四两银子,他好像从噩梦里惊醒过来,拳拳把他们全部
那个人说自己姓林,是被赫连御抓来朝廷校尉,在逃离时候捡到他。
“本来大难临头不想管这些闲事,可看到你手里刀……”那人笑着指指他死死握着惊鸿,“之前此刀还在位女侠手里,她在迷踪岭救命,还打听着个少年下落……那时候在河边看到你紧紧握着这把刀,猜测她要救人应该就是你。”
顾潇木然地听他说话,脸上没有丝毫神情,甚至连心里都只剩下空落,无声无息,泪流满面。
这世上本就没有任何种表情,能承载生离死别真谛。
伤势刚好点,顾潇就在林校尉叹息里离开城镇,身上银钱不多,也骑不马,路落拓如乞丐样,餐风宿露大半个月,才回到飞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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