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时,猛听得轰隆隆声炸响,堂上诸人起先还以为是鸣炮开门放头牌,随即听得“沙沙”声大起,原来是下起雷雨,这下子坐在靠考棚边沿考生就惨,不能作文,得护着试卷不被飘雨打湿,字迹模糊那考卷就作废——
这雨下小半个时辰还不肯停,好在已有两百多位考生交卷,王提学视察考棚之后,同意那些坐在边沿考生移坐到空位去,考试得以正常进行。
申时初刻,张原与祁彪佳等两百多名考生头牌出龙门,大雨还在下着,考棚外广场上,五更入场时那密如繁星高脚灯笼现在换成朵朵雨伞,好似雨后林间冒出蘑菇,只见伞盖不见人,嘈杂声音瓢泼大雨都压浸不下去,沸沸扬扬——
今日道试真是诸多不顺啊,入场搜检时斯文扫地,考时又被记名,现在又遭逢大雨,从考棚走到龙门,张原衣巾已经被打湿,所以也不急着找地方躲雨,挽着考篮刚张望,眼前暗,把大
臧僖伯谏观鱼”《春秋》题张原是作得典则深严、考据精详、笔法圆润苍劲,王提学是看得频频点头,看完之后意犹未尽,就与张原关于《春秋》讨论起来——
王提学道:“观《春秋》所致意者,正名与善之心见矣,其‘以义正名’二句,见得《春秋》大法如此,勿粘定事迹。”
张原答道:“大宗师所见极是,读经要因事见义,事只不过个例,着重处在义不在事,何为义?者圣人之善心,二者圣人之大法。”
王提学甚感张原所见与自己相投,谈兴愈浓,分别从玩辞、辨义、经世来论《春秋》,张原偶尔插几句话,恰能提纲挈领,非精研经义、好学深思者不能发此言,王提学大为赞赏,把这考棚大堂当作《春秋》讲堂,白须飘拂,纵论《春秋》——
边祁彪佳好生无趣,还有其他几个考生也在等候大宗师面试,但大宗师谈兴正浓,根本无暇搭理他们,其中个童生高声道:“大宗师,学生本经也是《春秋》。”
王提学有些不悦,便道:“既然你也治《春秋》,那问你,降罪于文姜正以深其责于庄公——此论确否?”
这可不是简单问答题,若非对春秋三传如指掌并且融会贯通是答不上来,那童生支支吾吾,脸涨得通红。
王提学目光转,定到张原脸上,下颌微微扬,说道:“张原,你来回答。”
张原思索片刻,答道:“文姜杀夫,哀姜杀子,其罪不同,春秋法度重‘屡书不讳’,庄公虽忘亲事,而孙邾之案正在此,大抵《春秋》书法,或重下文,或重上文,不必单拘本句。”
不读《春秋》或者泛泛而读在场考生,对张原这几句话是听得云里雾里,但看大宗师那频频点头样子,也知道张原答得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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