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道:“原来如此。”左右看,问:“启东先生还没到吗?”
话音刚落,就见辆马车驶来,从车上下来正是刘宗周,付车夫银钱,萧然身来到国子监大门前,与三年前张原在越王桥头见到他骑驴北上时没有什变化,依然安贫、乐道、刚直而又迂腐——
……
十月十五日辰时初刻,张原先来到翰林院,然后与侍读学士郭淐等翰林院*员以及二十四名庶吉士齐前往安定门内成贤街国子监,北京国子监祭酒朱国祯在三重门外相迎,西洋教士熊三拔和庞迪峨、龙华民等人已经先到,过会,詹士府众官在少詹事钱龙锡率领下也到,正揖让间,又有几顶暖轿到来,下来是南京礼部侍郎沈榷、南京礼部郎中徐如珂,沈榷又从顶轿子扶出个白眉老僧,正是明代四大高僧之莲池大师,莲池大师俗姓沈,与沈榷算是同宗——
张原与沈榷曾在南京澹园见过面,莲池大师他也是久闻大名,焦竑在杭州居然草堂讲学时就经常去云栖寺与莲池大师参禅论道,这时便上前向沈榷、徐如珂和莲池大师见礼,沈榷两眼微凹,颧骨微耸,鼻孔出气笑道:“张修撰去年在南京请邢太监出面放王丰肃那两个泰西邪教士,高中状元后更是神通广大,竟能让皇帝越过内阁下旨举行辩论,这等手段真让沈某无比佩服。”讥讽之意流露无遗。
张原微笑道:“沈大人,当年佛法南传,经过多少大德高僧辩论说法,才使得佛法在中原传扬开来,又历经三武灭佛劫难,佛法终于深入中原百姓内心,闻沈侍郎也崇信佛法,想向沈侍郎请教下佛法精义,不知沈侍郎能否教?”
沈榷道:“张修撰要请教佛法,还有比莲池大师更合适吗?”
莲池大师年近八十,隆冬季节依旧光着头,短短发茬好似收割后田野新落层薄霜,容貌奇古,神情和蔼,张原与沈榷说话时,莲池大师微微含笑,手笼在袖中,手不住拨动念珠——
张原又向莲池大师合十施礼,却对沈榷道:“在下想先向沈侍郎请教,莲池大师容后再请教。”
沈榷冷笑道:“张修撰等不及入国子监就要与辩论吗,也太性急吧。”
张原淡淡道:“沈侍郎学佛多年,执依然如此坚深,难道就不能谈论佛法吗,沈侍郎数千里远来,就只坚执于辩论念吗?”
沈榷语塞,沈榷要驱逐耶稣会士、禁止天主教本来就有政治上私心,他是想借此扬名、博取士庶清誉,以便顺利进入北京为官,这时被张原抓住佛法讲究破除执、法执要害轻轻击,有着私心杂念沈榷就动弹不得,勉强道:“是作为儒臣参加此次辩论,莲池大师才会以佛法与天主教义相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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