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心思敏捷,立即道:“非也,吕不韦之‘不言’乃是可言而不必言、老子之‘不言’乃欲言而不能言,则无须乎有言、则不可得而言,此中差异明显。”
数月不见,这个祝英台思致愈发敏锐,下子就辩析出其中微小差异,徐邈开场就落下风,眼望陈操之,让陈操之顶上,他先思索会。
陈操之便引用《庄子》“知北游”、“徐无鬼”来支持徐邈之论,谢道韫与谢玄引经据典反驳,双方辩论甚是激烈,妙语如珠,边顾恺之听得眉飞色舞,如此高水平辩难,即便大司徒司马昱府上也是难得见吧,辩难要有势均力敌对手,不然话方三言两语把另方驳倒,也就显不出精彩。
晋人清
中,静静地看陈操之吹箫样子,雁鱼灯光影明暗,陈操之面部轮廓线条完美,微微嘬起嘴唇凑在洞箫吹口上,面部表情与姿势凝固成静美雕塑——
谢道韫看得入迷、听得沉醉,待陈操之吹罢,便对陈母李氏道:“陈伯母,晚辈要求你老人家件事——”
陈母李氏笑道:“祝郎君有什事尽管说,老妇无人不允。”
谢道韫道:“晚辈明日早便要离开这里,但心里还是很与子重多聚会,所谓‘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晚辈想与子重作长夜之谈,请陈伯母准许。”
陈母李氏看儿子眼,微笑道:“本来老妇是不许他熬夜,祝郎君难得来,明日又要远行,更不知何日再能相见,老妇就准,今夜儿就是祝郎君,奉陪到底。”
陈母李氏这无心之语让谢道韫脸红,幸好粉敷得厚,又是在灯下,不然话边小婵都要看出这个祝郎君神情有异。
顾恺之听说今夜要彻夜清谈、吟诗、围棋,大喜,这些日子他都是与陈操之般作息,精神养得很足,钱唐山水也让他吟得几十首新诗,急欲吟咏,顾恺之诗才敏捷,喜口占,却从不把诗记录在纸上,他诗全保存在脑子里,好在他经常有彻夜吟诗机会,等于温习遍,不至于忘记。
徐邈也是兴致盎然,这些日子他也常与陈操之辩难,但总找不到当日狮子山下草堂与祝氏兄弟辩难那种针锋相对、被逼得面红耳赤感觉,心思要逼,每次徐邈受逼之后,回去苦读、苦思,对先前所辩之题理解就透彻。
今夜辩难依旧是徐邈和陈操之为方,谢道韫与谢玄为另方,顾恺之是听客,辩题是《老子》“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这个辩题徐邈曾用来考过刘尚值,当时是陈操之代答,而今夜辩难则要深入得多。
徐邈首先引用《吕氏春秋》来立论:“——圣人相谕不待言,有先言言者也,故胜书能以不言说,周公旦能以不言听,至言无言,至为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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