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舞台上,演到这一幕时,景象可怖:张别古一路前行,身后是刘世昌的冤魂:长长的甩发,披散在被毒杀时惨白的脸孔上,额头上裹着黑色的水纱,黑色长袍随着尸身在地上拖曳,双鬓的白色鬼发犹如两条吐出的舌头,三绺黑色长髯仿佛是从唇齿间吐不尽的血丝……就这么摇摇晃晃地一直跟随着张别古。
走到一片茂密的树林中,张别古
宛如一条水蛇滑过皮肤。
水蛇并没有游走,而是顺着脊梁骨滑向脑髓,激得张别古打了个寒战!
“你咋了?”赵大感觉到了异样。
“你这盆儿库里咋这么冷啊……”张别古嘟囔道,“别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阴风惨惨的。”
赵大往后倒退了半步,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涂了漆似的一团黑。
来,径直道:“赵大,我来找你讨草鞋钱!”
赵大把眼一瞪道:“什么话!你看大爷我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脚底下蹬的,我会欠你草鞋钱?真是岂有此理!”
张别古掰着指头给他算,三年前的几月几日,赵大讨穿草鞋两双,当时说的赊账……
赵大断然截住他的话头道:“有欠条吗?拿来欠条,我就把钱还与你。”
两双草鞋,哪里用开什么欠条,面对这种无赖,张别古一时间哑口无言。
张别古正待挑一个好点的瓦盆,赵大抢上一步,捡了个瓦盆塞在他手里就把他往外推道:“就这个就这个,快走快走!”
一直被推出了盆儿库,张别古才看清手中的瓦盆,别的瓦盆多是铅灰色的,这个却黑得出奇,仔细看又有深浅不一的暗红色,像血干了似的。
“好黑个家伙!”张别古不禁说道。
“一窑就烧这么一个,我还给取了一个名儿呢——叫作乌盆儿。”赵大边说,边将他往门外推搡道,“行了行了,拿着这个盆儿讨饭去吧,今后没事别来串门,坏了我的财气。”
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了。张别古苦笑了一下,本来是讨账,却只讨来了个讨饭用的乌盆。天色已晚,老头子拄着竹杖一步步向家走去,他完全不知道,身后已经拖曳起了一道长长的黑影。
赵大冷笑道:“没有欠条是吧?空口无凭是吧?那您就别跟我这儿堵着门了,该干吗干吗去!”
张别古万般无奈,苦笑道:“老汉我大病初愈,做不了什么活计,干脆你给我个瓦盆儿,我到街上讨饭去吧!”
“瓦盆儿嘛,我倒有的是。”赵大轻蔑地说,“你跟我到库里拿一个吧!”
以前烧了瓦盆都摞在墙角,如今居然有了“库”,这令张别古哭笑不得。不过也说明,赵大这些年的营生依旧是开他那万年不赚钱的盆儿窑——那他这家究竟是怎么发的?
推开仓库的门,黑咕隆咚的也没个窗户,张别古一脚踏进去,顿时感到脚腕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