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他叫住她,把把伞放到她手里。
“裁缝师傅……”她愣在门口,抱着伞,想走又不敢走似。
“你叫什?”他问,神情正常而坦然。
她嚅嗫着说:“小糠……”
“安康康?”
“可连你全貌都不曾看到。”他莞尔笑,“窗口只有你半个身-子。”
她迟疑半晌,虽然极不情愿,又怀着某种期望,扭捏着走进来,把头低得不能再低。
“抬头,何必畏畏缩缩,做衣裳而已。”他说,“佝偻着身-子,如何量衡清楚。”
其实,他做衣裳从来不用尺量,只消看眼对方身形,便已成竹在胸。
她只好照做。
摆在他面前。
如果,这真是王家小姐东西,恐怕她根本不知道这就是百闻不得见月下云锦,只当是他家万千绫罗中块,随意交给丫环便事。
不识货,在任何个时代都是遗憾。
只不过,他肯定这月下云锦所有者,绝非王家小姐,而他当时肯接下这所谓王家小姐活儿,完全是因为来找他人。
那天下雨,她匆匆跑进来时,浑身都——湿——透,鞋子上尽是泥浆,怀-里紧-紧-抱着用油纸包层又层包裹。他正在细心熨烫刚刚做好衣裳,她却没进屋,怯怯地站在窗口,举起只衣袖,看似擦雨水,实则是故意遮住脸,小心地说:“裁缝师傅,……家小姐要做衣裳。上元灯节前务必完成。”
“不是……糟糠糠……”她声音比蚊子还小。
“可爱名字。”他笑,看看门外,说,“下雨路滑,路小心。上元灯节前晚,来取你家小姐衣裳吧。”
她回过神,逃似跑。
屋子里光线很足,他放好几盖灯火,白天也如此,个针眼都看得清楚。
他衣裳之所以让客人如此满意,仅仅是因为仔细,用心,或许再加点天分,别无诀窍。
敞亮光线中,她面容,无所遁形。毫不出彩脸孔,甚至可以说难看,小眼睛,塌鼻梁,雀斑密布,关键是,她左眼是瞎,只毫无生气灰白眼眸,与右眼完全不对称。身形也矮小瘦削,毫无少-女婀娜多姿面,黑色粗布衣裙上满是污渍,那死气沉沉颜色,像朵附在她身上乌云。
他只端详她片刻,收回目光,说:“可以。”
她像得大赦,想跑。
然后,冻得像胡萝卜手,微微发抖地将那包裹从窗户递进来。
“进来说话吧。”他放下熨斗,看着窗外人。
“不用。”她固执地举着包裹,将脸努力扭到边,躲闪着他目光。
“不给讲明你家小姐身量尺寸,如何裁衣?”他淡淡道。
她涨红脸,说:“家小姐身量与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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