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渡年端起手边空酒盅,比划着继续道:“郎繁平日不太说话,心里却藏着抱负,又直得不到施展,所以有些郁郁寡欢。他平日喝酒,饮过后,放杯时总要顿到桌上,好像是在使气。寒食那天,他喝过酒,放下杯子时,照旧还是顿下去,不过酒杯放下后,手并没有像往常样随即放开,而是捏着杯子,略停半晌才松手。估计,他恐怕是在留恋什,或犹豫什。”
赵不尤照着江渡年说,拿起酒杯也仿做遍,仔细体会其间心绪变化。放下酒杯时,重重顿杯,般有两种情态,种是心有郁气,无意间借物宣泄;另种是性情豪爽,处处使力,显现豪气。郎繁无疑属于前者。
杯子顿下之后,手若随即离开,说明心事不重,手若仍握着杯子,则是心事沉重。据郎繁妻子江氏所言,郎繁先是心事重重,后来似乎已经想明白,作出决断。但就这握杯手势而言,他所作决断,必定十分沉重,因此才会握杯不放。
于是他问道:“渡年果然好眼力,你说得不错,握杯不放,应该是留恋和犹豫。那天他顿杯时,和往常有没有不同?”
“想想……顿时候,似乎比往常更用力些。”
在城南国子监南街,也不算远,便步行前往。
进东水门,向南才行小半程,就见前面云骑桥上,个人飞袍荡袖、行步如风,看那野马般行姿,赵不尤眼就认出,是江渡年。
“不尤兄,正要去找你!”江渡年向不修边幅,唇上颌下胡须也如野马乱鬃般。
“巧,也是。”
两人相视大笑,起走进街角家酒楼,随意点两样小菜,要两角酒。
“更用力?这说来,他那天顿杯,不是发泄郁气,而是表诚明志。他是作个重大决断。”
“什决断?”
“赴死。”
“哦?”江渡年睁大眼睛。
“你们那天说,寒食聚会上,章美和郎繁争论孟子‘不动心’,郎繁说人怎可不动心?
赵不尤又将章美去应天府事告诉江渡年,和郑敦、田况样,江渡年也大吃惊,连声摇头,不愿相信。
赵不尤劝道:“眼下最要紧是查明他二人去应天府缘由,渡年,你再仔细想想,他们两人这向是否有什异常?”
“琢磨两天,发觉郎繁和章美那天确有些异样。”江渡年大口饮盅酒,用手抹抹髭须浓遮嘴。
“哦?说来听听。”
“你也知道,这些年摹写书法,渐渐摸出些门道,透过字迹去揣摩人心性。后来觉得,不但字迹,人神色语态也可揣摩。这两天,没事时,就反复回想他们两人寒食那天相聚时情形。就拿这酒杯来说,喝酒,两人手势和平时都有些不同。先说郎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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