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他大概须迟疑会儿才回答得出,而所回答必是毫无感情在公民教科书上印好那个定义。现在,听着广播中男女标准国语,他好象能用声音辨别出哪是国家,就好象辨别位好友脚步声儿似。国家不再是个死板定义,而是个有血肉,有色彩,有声音个巨大活东西。听到她声音,瑞宣眼中就不由湿润起来。他没想到过能这样捉摸到他国家,也没想到过他有这热烈爱它。平日,他不否认自己是爱国。可是爱到什程度,他便回答不出。今天,他知道:南京声音足以使他兴奋或颓丧,狂笑或落泪。
他本来已经拒绝看新民会控制着报纸,近来他又改变这个态度。他要拿日本人所发消息和南京所广播比较下。在广播中,他听到北平报纸上所不载消息。因此,他就完全否定北平所有报纸上消息真实性。即使南京也承认军事挫败,只要报纸上再登记来,他便由信而改为半信半疑。他知道不应当如此主观比较来源不同报道,可是只有这作,他才觉得安心,好受点。爱国心是很难得不有所偏袒。
最使他兴奋是象胡阿毛与八百壮士类消息。有这种壮烈牺牲英雄们,他以为,即使军事上时时挫败,也没什关系。有这样英雄民族是不会被征服!每听到这样件可歌可泣故事,他便兴奋得不能安睡。在半夜里,他会点上灯,把它们记下来。记完,他觉得他所知道材料太少,不足以充分表现那些英雄忠心烈胆;于是,就把纸轻轻撕毁,而上床去睡——这才能睡得很好。对外交消息,在平日他非常注意,现在他却很冷淡。由过去百年历史中,他——正如同别晓得点历史中国人——晓得列强是不会帮助弱国。他觉得国联展缓讨论中日问题,与九国公约要讨论中日问题,都远不如胡阿毛举动重要。胡阿毛是中国人。多数中国人能象胡阿毛那样和日本人干,中国便成有人国家,而不再是任人割取块老实肥肉。胡阿毛敢跟日本人干,也就敢跟世界上切"日本人"干。中国人是喜欢和平,但是在今天必须有胡阿毛那样敢用生命换取和平,才能得到世人钦仰,从而真得到和平。
这样,他忙着听广播,忙着看报,忙着比较消息,忙着判断消息可靠与否,有时候狂喜,有时候忧郁,他失去平日稳重与平衡,好象有点神经病似。
他可是没有忘天天去看钱默吟先生。钱先生渐渐好起来。最使瑞宣痛快是钱老人并没完全失去记忆与思想能力,而变为残废。老人慢慢会有系统说几句话。这使瑞宣非常高兴。他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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