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顺找个营生,老这教他到处去摇晃着,定没有好处。有正当营生,她该给外孙娶房媳妇,拢住他心。她自己只有这个外孙,而程家又只有这条根,她绝对不能大撒手儿任着长顺意儿爱干什就干什。这是她最大责任,无可脱卸!日本人尽管会横行霸道,可是不能拦住外孙子结婚,和生儿养女。假如她自己这辈子须受日本人气,长顺儿女也许就能享福过太平日子。只要程家有享福后代,他们也必不能忘她老婆子,而她死后也就有焚香烧纸人!
老太太把事情都这想清楚,心中非常高兴。她觉得自己手已抓住点什最可靠东西,不管年月如何难过,不管日本人怎样厉害,都不能胜过她。她能克服切困难。她手里仿佛拿到万年不易点什,从汉朝——她最远朝代是汉朝——到如今,再到永远,都不会改变——她眼睛亮起来,颧骨上居然红润小块。
在瑞宣这方面,他并没料到长顺会把他话吸收得那快,而且使长顺内心里发生变动。在学校里,他轻易不和学生们谈闲话,即使偶为之,他也并没感到他话能收到多大效果。学校里教师多,学生们听话也多,所以学生们耳朵似乎已变硬,不轻易动他们感情。长顺没入过中学,除简单数目加减,与眼前几个字,他差不多什也不知道。因此,他感情极容易激动,就象个粗人受人家几句煽惑便马上敢去动武打架那样。有天,他扭捏半天,而后说出句话来:"祁先生!从军去好不好?"
瑞宣半天没能回出话来。他没料到自己闲话会在这个青年心中发生这大效果。他忽然发现个事实:知识不多人反倒容易有深厚情感,而这情感泉源是们古远文化。个人可以很容易获得些知识,而性情深厚却不是会儿工夫培养得出。上海与台儿庄那些无名英雄,他想起来,岂不多数是没有受过什教育乡下人?他们也许写不上来"国家"两个字,可是他们都视死如归为国家牺牲性命!同时,他也想到,有知识人,象他自己,反倒前怕狼后怕虎不敢勇往直前;知识好象是情感障碍。他正这样思索,长顺又说话:"想明白:就是日本人不勒令家家安收音机,还可以天天有生意作,那又算得什呢?国要是亡,几张留声机片还能救命吗?很舍不得外婆,可是事情摆在这儿,能老为外婆活着吗?人家那些打仗,谁又没有家,没有老人呢?人家要肯为国家卖命,就也应当去打仗!是不是?祁先生!"
瑞宣还是回不出话来。在他理智上,他知道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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