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枣树下面,看树上刚刚结成象嫩豌豆小绿枣儿呢。瑞宣由门外回来,看到母亲在树下,他觉得很
公些灵感,祁老人话语也开闸。他提起天佑壮年时候事,使大家好象听着老年故事,而忘天佑是还活着人。他所讲连天佑太太还有不知道,这使老人非常得意,不管故事本身有趣与否,它年代已足使儿媳妇陈谷子烂芝麻减色不少。
韵梅比别人都更欢喜。几个月来,为家大小吃穿,她已受不知多少苦处。现在可好,丈夫有洋事。她眼看到还没有到手洋钱,而洋钱是可以使她不必再揪心缸里米与孩子脚上鞋袜。她不必再骂日本人。日本人即使还继续占据着北平,也与她无关!听着老人与婆婆"讲古",她本来也有些生儿养女经验,也值得说,可是她没敢开口,因为假若两位老亲讲是古树,她那点经验也不过是点刚长出绿苗儿。她想,丈夫既有可靠收入,家人就能和和气气过日子,等再过二三十年,她便也可以安坐炕上,对儿女们讲古。
瑞宣听着看着,心中难过,而不敢躲开。看着,听着是他责任!看别人发笑,他还得陪着笑下,或点点头。他想起山木教官。假若山木死爱子也不能落泪,他自己就必须在城已亡时候还陪着老人们发笑。全民族好战狂使山木象铁石那样无情,全民族传统孝悌之道使他自己过分多情——甚至于可以不管国家危亡!他没法狠心把人伦中情义斩断,可是也知道家庭之累使他,或者还有许多人,耽误报国大事!他难过,可是没有矫正自己办法;个手指怎能拨转得动几千年文化呢?
好容易二位老人把话说到个段落,瑞宣以为可以躲到自己屋里休息会。可是祁老人要上街去看看,为是给儿子天佑送个信,教儿子也喜欢喜欢。小顺儿与妞子也都要去,而韵梅劲儿说老人招呼不两个淘气精。瑞宣只好陪去。他问小顺儿:
"你们不是刚刚上过北海吗?"意思是教孩子们不必跟去。
"还说呢!"韵梅答话:"刚才都哭大阵啦!二爷愿意带着他们,胖婶儿嫌麻烦,不准他们去,你看两个小人儿这个哭哇!"
瑞宣又没话,带孩子们出去也是种责任!
幸而,老少刚出门,遇上小崔。瑞宣实在不愿再走趟,于是把老人和孩子交给小崔:"崔爷,你拉爷爷去好不好?上铺子。越慢走越好!小顺儿,妞子,你们好好坐着,不准乱闹!崔爷,要没有别买卖,就再拉他们回来。"
小崔点头。瑞宣把爷爷搀上车;小崔把孩子们抱上去,而后说说笑笑拉走。
瑞宣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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