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崔点点头。"在布铺对面小茶馆里等着老人家。刚泡上茶,眼看到他!他条腿走路有点不方便,走得很慢。进茶馆,屋里暗,外面亮,他定定神,好象看不清哪里有茶桌样子。"
"他穿着什?"瑞宣把声音放得很低问;他心可是跳得很快。
"身很脏白布裤褂!光着脚,似乎是穿着,又象是拖着,双又脏又破布鞋!"
"噢!"
妈也不再出声。
最后,瑞宣搭讪着说声:"妈,你躺会儿吧!去写封信!"他极困难走出来。
回到自己屋中,他不愿再想妈妈话,因为想到什时候也总是那句话,永远没有解决办法。他只会敷衍环境,而不会创造新局面,他觉得他生命是白白糟塌。
他确想写信,给学校写信辞职。到自己屋中,他急忙就拿起笔来。他愿意换换心思,好把母亲话忘。可是,拿着笔,他写不下去。他想应当到学校去,和学生们再见面。他应当嘱告学生们:能走,走,离开北平!不能走,要好好读书,储蓄知识;中国是亡不,你们必须储蓄知识,将来好为国家尽力。你们不要故意招惹日本人,也不要甘心作他们走狗;你们须忍耐,坚强沉毅忍耐,心中永别忘复仇雪耻!
他把这段话翻来覆去说多少遍。他觉得只有这交代下,他才可以赎回点放弃学生罪过。可是,他怎样去说呢?假若他敢在讲堂上公开说,他马上必被捕。他晓得各学校里都有人被捕过。明哲保身在这危乱时代并不见得就是智慧,可是旦他被捉去,祖父和母亲就定会愁死。他放下笔,在屋中来回走。是,现在日本人还没捉他去,没给他上刑,可是他口,手,甚至于心灵,已经全上锁镣!走半天,他又坐下,拿起笔来,写封极简单信给校长。写完,封好,贴上邮票,他小跑着把它投在街上邮筒里。他怕稍迟疑下,便因后悔没有向学生们当面告别,而不愿发出那封信去。
快到吃晚饭时候,小崔把老少三口儿拉回来。天气相当热,又加上兴奋,小顺儿和妞子小脸上全都红着,红得发着光。祁老人脸上虽然没发红,可是小眼睛里窝藏着不少快活。他告诉韵梅:"街上看着好象什事也没有,大概日本人也不会再闹到哪里去吧?"希望在哪里,错误便也在哪里。老人只盼着太平,所以看街上光景就认为平安无事。
小崔把瑞宣叫到大槐树底下,低声说:"祁先生,你猜遇见谁?"
"谁?"
"钱先生!"
"钱——"瑞宣把抓住小崔胳臂,把他扯到门内;关上门,他又重声:"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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