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才得到出入自由,而牛宅事也开始在大家口中谈论着。
除牛教授受伤,已被抬到医院去这点事实外,大家谁也不准知道那是怎回事。牛教授向来与邻居们没有什来往,所以平日大家对他家中事就多半出于猜测与想象;今天,猜测与想象便更加活动。大家因为不确知那是什事,才更要说出点道理来,据孙七说:日本人要拉牛教授作汉*,牛教授不肯,所以他们打他两枪——枪落空,枪打在教授左肩上,不致有性命危险。孙七相当敬重牛教授,因为他曾给教授剃过次头。牛教授除教课去,很少出门。他洗澡,剃头,都在家里。有天,因为下雨,他仆人因懒得到街上去叫理发匠,所以找孙七去。孙七手艺虽不高,可是牛教授只剃光头,所以孙七满可以交差。牛教授是不肯和社会接触,而又并不讲究吃喝与别享受人。只要他坐在家中,就是有人来把他头发都拔去,似乎也无所不可。在孙七看呢,教授大概就等于高官,所以牛教授才不肯和邻居们来往。可是,他竟自给教授剃过头,而且还和教授谈几句话。这是种光荣。当铺户中爱体面青年伙计埋怨他手艺不高明时候,他会沉住气回答:"不敢说自己手艺好,可是牛教授头也由剃!"因此,他敬重牛教授。
程长顺看法和孙七大不相同。他说:牛教授要作汉*,被"们"人打两枪。尽管没有打死,可是牛教授大概也不敢再惹祸。长顺儿话不知有何根据,但是在他心理上,他觉得自己判断是正确。小羊圈所有院子,他都进去过,大家都听过他留声机。只有牛宅从来没照顾过他。他以为牛教授不单不象个邻居,也不大象人。人,据长顺想,必定要和和气气,有说有笑。牛教授不和大家来往,倒好象是庙殿中个泥菩萨,永远不出来玩玩。他想,这样人可能作汉*。
这两种不同猜想都到瑞宣耳中。他没法判断哪个更近于事实。他只觉得很难过。假若孙七猜对,他便看到自己危险。真,他学识与名望都远不及牛教授。可是,日本人也曾捉过他呀。谁敢保险日本人不也强迫他去下水呢?是,假若他们用手枪来威胁他,他会为气节,挺起胸来吃枪弹。不过,他闭上眼,家老小怎办呢?
反过来说,假若程长顺猜对,那就更难堪。以牛教授学问名望而甘心附逆,这个民族可就真该灭亡!风还相当大,很冷。瑞宣可是在屋中坐不住。揣着手,低着头,皱着眉,他在院中来回走。细黄沙渐渐积在他头发与眉毛上,他懒得去擦。冻红鼻子上垂着滴清水,他任凭它自己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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