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剩下那两棵柳树。气味很臭,我们知道那几个人必是烧在了里面。大牛儿是死在了里面呢,还是逃了出去,不知道!我们的心就揪成了一团儿,怕日本人来屠村子。可是,他们到今天,也没有来。我猜呀,大概死的那几个都是中国人,所以日本人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多么好的一家人哪,就这么完了,完了,象个梦似的完了!"
老人说完,直起腰来,看了看两棵柳树,看了看两边的坟头儿。瑞宣的眼睛随着老人的向左右看,可是好象没看到什么;一切,一切都要变成空的,都要死去,整个的大地将要变成一张纸,连棵草都没有!一切是空的,他自己也是空的,没有作用,没有办法,只等寂寂的死去,和一切同归于尽!
快到晌午,坑已打好,瑞宣给马老人一点钱,老人一定不肯收,直到孙七起了誓:"你要不收,我是条小狗子!"老人才收了一半。瑞宣把其余的一半,塞在提茶壶的男孩儿手中。
瑞宣没再回到马家,虽然老人极诚恳的劝让。他到常二爷的坟前,含泪磕了三个头,口中嘟囔着:"二爷爷,等着吧,我爸爸就快来和你作伴儿了!"
孙七灵机一动,主张改走西边的大道,因为他们好顺脚到三仙观看看。马老人送出他们老远,才转身回家。
三仙观里已经有几位祁家的至亲陪着瑞丰,等候祁家的人到齐好入殓。瑞丰已穿上孝衣,红着眼圈跟大家闲扯,他口口声声抱怨父亲死得冤枉,委屈,——不是为父亲死在日本人手里,而是为丧事办得简陋,不大体面。他言来语去的,也表示出他并不负责,因为瑞宣既主持家务,又是洋鬼子脾气,不懂得争体面,而只懂把钱穿在肋条骨上。看见大哥和孙七进来,他嚷嚷得更厉害了些,生怕大哥听不懂他的意思。看瑞宣不理会他,他便特意又痛哭了一场,而后张罗着给亲友们买好烟好茶好酒,好象他跟钱有仇似的。
四点半钟,天佑入了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