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声音喊叫,小顺儿,妞子,和天佑太太全跑来。
被大家围住,老人把话又说遍,说得很客
落,还能挣钱,不要那份儿粮,省得大家伙儿说闲话!"
祁老人头慢慢低下去,颗老泪镶在眼角上。楞半天,他才低声说:"四爷,是真着急,真着急!要不然……!说,你不能不要那份粮!你不要,可上哪儿找粮食去呢?"
四爷往前凑步,拉住祁大哥手。四只共有百五十多年手接触到块儿,两个人解,原谅彼此,不由都落下泪来。
落几点泪之后,两位老人都消气,而只剩难过。他们想亲热谈谈心中积闷,谈几个钟头。可是,谁也没开口。他们都是寒苦出身,空手打下天下人,可是现在他们有饿死可能!他们已不是成家立业老英雄,而是没有人喂养两条老狗。他们向规规矩矩,也把儿女们调教规规矩矩,这是他们引以为荣事;可是,他们错,他们与他们儿女规矩老实,恰好教他们在敌人手底下,都敢怒而不敢言;活活被饿死,而不敢出声!
平日,想到自己年纪,他们便觉得应当自傲。现在,他们看出来,在条猛虎面前,年纪越大才越糟糕!四只老眼对视半天,他们决定不必再扯那些陈谷于烂芝麻!以往光荣只能增加今日难堪与辛酸!
回到家中,祁老人越想越难过,越不是滋味。想许久,他决定必须作点什,不能坐在屋里等死!他回忆起从前所遇见过危难,和克服危难经过。是,他必须去作点什,因为哪次闯过难关不是仗着自己勇敢与勤苦呢?他摸摸自己四肢;不错,他是老;可是,老也得去作事,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脱大衫,轻手蹑脚到厨房去,找他旧日谋生活工具:筐子,绳子,扁担。他不知道,能否找到它们,因为他已不记得它们是早已被扔出去,或是被韵梅给烧火。
韵梅轻轻走进来:"哟!爷爷在这儿干什呢?""啊——"被这忽然问,老人仿佛忘自己是在干什呢。假装笑笑,才想起来:"筐子扁担呢?""什筐子扁担?"韵梅根本不记得这里有过那些东西。"哼!什小生意都作过!庚子那年,还卖过枣儿呢!要作生意用筐子扁担!"
"干什呢?爷爷!"韵梅大眼睛睁得很大,半天也没眨巴下。
"作小买卖去!不能走远,在近处磨蹭;不能挑沉重,弄点糖儿豆儿;天赚三毛也好,五毛也好;反正要卖点力气,不能等着饿死,也不能光分吃你们粮!""爷爷!"韵梅时想不出话来,只这叫声,声音相当大而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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