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院里有不少棵枣树,树梢上还挂着些熟透红枣儿。他打下来些,用包袱兜好,拿去送
故意地躲着王掌柜。今天,王掌柜忽然来找他,他吓跳,莫非十成又回来,还是出什岔子?直到王掌柜说明来意,他才放下心去。
可是,王掌柜现在所谈更不好办。他看明白:这件事和十成所说那些事根子是样。他管不!在外省,连知府知州知县都最怕遇上这种事,他自己不过是个旗兵,而且是在北京。
他可是不肯摇头。事在人为,得办办看,先摇头是最没出息办法。他始终觉得自己在十成面前丢人;现在,他不能不管王掌柜事,王掌柜是条好汉子父亲。再说,眼睛多是旗人,给旗人丢人旗人,特别可恨!是,从各方面来看,他都得管这件事。
“老掌柜,您看,咱们找找定大爷去,怎样?”
“那行吗?”王掌柜并非怀疑定大爷势力,而是有点不好意思——每到年、节,他总给定府开点花账。
“这办:身分低,又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不如请上父亲和正翁,位参领,位佐领,同去见定大爷,或者能有门儿!对!试试看!您老人家先回吧,别急,听回话儿!”
云亭大舅对于个忘本,去信洋教旗人,表示厌恶。“旗人信洋教,那汉人该怎样呢?”在日常生活里,他不愿把满、汉界限划得太清;是呀,谁能够因为天泰轩掌柜与跑堂都是汉人,就不到那里去喝茶吃饭呢?可是,遇到大事,象满汉应否通婚,大清国人应否信洋教,他就觉得旗人应该比汉人高明,心中有个准数儿,不会先犯错误。他看不起多老大,不管他是眼睛多,还是鼻子多。
及至听到这件事里牵涉着洋人,他赶紧摇摇头。他告诉二哥:“少管闲事!”对,大舅很喜欢说“少管闲事”。每逢这说,他就觉得自己为官多年,经验富,阅历深。
二哥没再说什。他们爷儿俩表面上是父慈子孝,可心里并不十分对劲儿。二哥去找正翁。
八月未完,九月将到,论天气,这是北京最好时候。风不多,也不大,而且暖中透凉,使人觉得爽快。论色彩,二八月,乱穿衣,大家开始穿出颜色浓艳衣裳,不再象夏天那浅淡。果子全熟,街上大小摊子上都展览着由各地运来各色果品,五光十色,打扮着北京初秋。皇宫上面琉璃瓦,白塔金顶,在晴美阳光下闪闪发光。风少,灰土少,正好油饰门面,发财铺户匾额与门脸儿都添上新色彩。好玩鸟儿人们,夏天都用活妈炸什加意饲养,把鸟儿喂得羽毛丰满,红是红,黄是黄,全身闪动着明润光泽,比绸缎更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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