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甫接过钱来,扭头就走,大有子路负米孝心与勇气。“二哥,您坐着,给老爷子找小白梨去!什时候打,听您句话,决不含糊!”他摇晃着肩膀走出去。
“正翁,您……”二哥问。
“老二,”正翁亲切地叫,“老二!咱们顶好别去蹚浑水!”这种地方,正翁与云翁有些不同:云翁在拒绝帮忙时候,设法叫人家看出来他身分,理当不轻举妄动。正翁呢,到底是玩鸟儿、玩票惯
这并不是说正翁有点怕老婆,而是他拥护条真理——“不管”比“管”更省事。二哥有耐性儿,即使大姐婆婆在那儿坐整天,他也会始终不动,滔滔不绝地瞎扯。
大姐不知在哪儿那轻嗽下。只有大姐会这轻嗽,叫有心听能听出点什意思来,叫没心听也觉得挺悦耳,叫似有心听又没心听既觉得挺悦耳,还可能听出点什意思来。这是她绝技。大姐婆婆听见,瞪瞪眼,欠欠身。二哥听到那声轻嗽,也看见这个欠身,赶紧笑着说:“您有事,就请吧!”大姐婆婆十分庄严地走出去。二哥这才对二位男主人说明来意。
多甫还没把事情完全听明白,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什?洋人?洋人算老几呢?斗斗他们!大清国是天朝上邦,所有外国都该进贡称臣!”他马上想出来具体办法:“二哥,您甭管,全交给吧!善扑营(注:善扑营——善扑,摔交。清代设置善扑营,是专门训练为演习用摔交、射箭、骗马等技艺军营。)、当库兵哥儿们,多没有,约个三十口子,四十口子,还不算不现成!他眼睛多呀,就是千眼佛,也把他揍瞎!”
“打群架吗?”二哥笑着问。
“对!拉躺下,打!打得他叫亲爹,拉倒!不叫,往死里打!”多甫立起来,晃着两肩,抡抡拳头,还狠狠地啐两口。
“多甫,”旗人文化已经提到这高,正翁当着客人面前,称儿子号而不呼名。“多甫,你坐下!”看儿子坐下,正翁本不想咳嗽,可是又似乎有咳嗽必要,于是就有腔有调地咳嗽会儿,而后问二哥:“定大爷肯管这个事吗?”
“不知道,所以才来请您帮帮忙!”
“看,看,拿不准事儿,顶好不作!”正翁作出很有思想样子,慢慢地说。
“先打再说嘛,有什拿不准?”多甫依然十分坚决。“是呀,可以去请两位黄带子(注:黄带子——清代宗室,都系着金黄色带子,俗称宗室为“黄带子”。此处是指能在宗室中请出朋友。)来,打完准保没事!”
“多甫,”正翁掏出四吊钱票子来,“给你,出去蹓蹓!看有好小白梨,买几个来,这两天心里老有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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