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父女们在平日自然也常拌嘴,但是现在情形不同,不能那三说两说就天云雾散,因为她已经不算刘家人。出嫁女人跟娘家父母总多少疏远些。她不敢直入公堂回去。万老头子真翻脸不认人呢,她自管会闹,他要是死不放手财产,她点法儿也没有。就是有人在旁调解着,到无可如何时候,也只能劝她回来,她有自己家。
祥子照常去拉车,她独自在屋中走来走去,几次三番要穿好衣服找爸爸去,心想到而手懒得动。她为难。为自己舒服快乐,非回去不可;为自己体面,以不去为是。假若老头子消气呢,她只要把祥子拉到人和厂去,自然会教他有事作,不必再拉车,而且稳稳当当能把爸爸事业拿过来。她心中亮。假若老头子硬到底呢?她丢脸,不,不但丢脸,而且就得认头作个车夫老婆;她,哼!和杂院里那群妇女没有任何分别。她心中忽然漆黑。她几乎后悔嫁祥子,不管他多要强,爸爸不点头,他辈子是个拉车。想到这里,她甚至想独自回娘家,跟祥子刀两断,不能为他而失去自己切。继而想,跟着祥子快活,又不是言语所能形容。她坐在炕头上,呆呆,渺茫,追想婚后快乐;全身象朵大红花似,香暖在阳光下开开。不,舍不得祥子。任凭他去拉车,他去要饭,也得永远跟着他。看,看院里那些妇女,她们要是能受,她也就能受。散,她不想到刘家去。
祥子,自从离开人和厂,不肯再走西安门大街。这两天拉车,他总是出门就奔东城,省得西城到处是人和厂车,遇见怪不好意思。这天,可是,收车以后,他故意由厂子门口过,不为别,只想看眼。虎妞话还在他心中,仿佛他要试验试验有没有勇气回到厂中来,假若虎妞能跟老头子说好话;在回到厂子以前,先试试敢走这条街不敢。把帽子往下拉拉,他老远就溜着厂子那边,唯恐被熟人看见。远远看见车门灯光,他心中不知怎觉得非常难过。想起自己初到这里来光景,想起虎妞诱惑,想起寿日晚间那场。这些,都非常清楚,象些图画浮在眼前。在这些图画之间,还另外有些,清楚而简短夹在这几张中间:西山,骆驼,曹宅,侦探……都分明,可怕,联成片。这些图画是那清楚,他心中反倒觉得有些茫然,几乎象真是看着几张画儿,而忘自己也在里边。及至想到自己与它们关系,他心乱起来,它们忽然上下左右旋转,零乱而迷糊,他无从想起到底为什自己应当受这些折磨委屈。这些场面所占时间似乎是很长,又似乎是很短,他闹不清自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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