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她点点头,没说什。
祥子只休息天,便照旧去拉车。他不象先前那样火着心拉买卖,可也不故意偷懒,就那淡而不厌天天混。这样混过个来月,他心中觉得很平静。他脸臌满起来些,可是不象原先那红扑扑;脸色发黄,不显着足壮,也并不透出瘦弱。眼睛很明,可没有什表情,老是那亮亮似乎挺有精神,又似乎什也没看见。他神气很象风,bao后树,静静立在阳光里,点不敢再动。原先他就不喜欢说话,现在更不爱开口。天已很暖,柳枝上已挂满嫩叶,他有时候向阳放着车,低着头自言自语嘴微动着,有时候仰面承受着阳光,打个小盹;除必须开口,他简直不大和人家过话。
烟卷可是已吸上瘾。坐在车上,他大手便向胸垫下面摸去。点着支烟,他极缓慢吸吐,眼随着烟圈儿向上看,呆呆看着,然后点点头,仿佛看出点意思来似。
拉起车来,他还比般车夫跑得麻利,可是他不再拚命跑。在拐弯抹角和上下坡儿时候,他特别小心。几乎是过度小心。有人要跟他赛车,不论是怎样逗弄激发,他低着头声也不出,依旧不快不慢跑着。他似乎看透拉车是怎回事,不再想从这里得到任何光荣与称赞。
在厂子里,他可是交朋友;虽然不大爱说话,但是不出声雁也喜欢群飞。再不交朋友,他寂寞恐怕就不是他所能忍受。他烟卷盒儿,只要掏出来,便绕着圈儿递给大家。有时候人家看他盒里只剩下支,不好意思伸手,他才简截说:"再买!"赶上大家赌钱,他不象从前那样躲在边,也过来看看,并且有时候押上注,输赢都不在乎,似乎只为向大家表示他很合群,很明白大家奔忙几天之后应当快乐下。他们喝酒,他也陪着;不多喝,可是自己出钱买些酒菜让大家吃。以前他所看不上眼事,现在他都觉得有些意思——自己路既走不通,便没法不承认别人作得对。朋友之中若有红白事,原先他不懂得行人情,现在他也出上四十铜子份子,或随个"公议儿"④。不但是出钱,他还亲自去吊祭或庆贺,因为他明白这些事并非是只为糟蹋钱,而是有些必须尽到人情。在这里人们是真哭或真笑,并不是瞎起哄。
那三十多块钱,他可不敢动。弄块白布,他自己笨手八脚拿个大针把钱缝在里面,永远放在贴着肉地方。不想花,也不想再买车,只是带在身旁,作为种预备——谁知道将来有什灾患呢!病,意外祸害,都能随时来到自己身上,总得有个预备。人并不是铁打,他明白过来。
快到立秋,他又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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