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汽车迎头来,卷起地上所有灰土,祥子不躲,不论汽车喇叭怎样响,不管坐车怎样着急。汽车也没法,只好放慢速度。它慢,祥子也躲开,少吃许多尘土。汽车要是由后边来,他也用这招。他算清楚,反正汽车不敢伤人,那为什老早躲开,好教它把尘土都带起来呢?巡警是专为给汽车开道,唯恐它跑得不快与带起来尘土不多,祥子不是巡警,就不许汽车横行。在巡警眼中,祥子是头等"刺儿头",可是他们也不敢惹"刺儿头"。
苦人懒是努力而落空自然结果,苦人耍刺儿含着些公理。
对于车座儿,他绝对不客气。讲到哪里拉到哪里,步也不多走。讲到胡同口"上",而教他拉到胡同口"里",没那个事!座儿瞪眼,祥子眼瞪得更大。他晓得那些穿洋服先生们是多怕脏衣裳,也知道穿洋服先生们——多数——是多强横而吝啬。好,他早预备好;说翻,过去就是把,抓住他们五六十块钱身洋服袖子,至少给他们印个大黑手印!赠给他们这个手印儿,还得照样给钱,他们晓得那只大手有多大力气,那把已将他们小细胳臂攥得生疼。
他跑得还不慢,可是不能白白特别加快。座儿催,他大脚便蹭地:"快呀,加多少钱?"没有客气,他卖是血汗。他不再希望随他们善心多赏几个,分钱分货,得先讲清楚再拿出力气来。
对于车,他不再那爱惜。买车心既已冷淡,对别人家车就漠不关心。车只是辆车,拉着它呢,可以挣出嚼谷与车份便算完结切;不拉着它呢,便不用交车份,那只要手里有够吃天钱,就无须往外拉它。人与车关系不过如此。自然,他还不肯故意损伤人家车,可是也不便分外用心给保护着。有时候无心中被别个车夫给碰伤块,他决不急里蹦跳和人家吵闹,而极冷静拉回厂子去,该赔五毛,他拿出两毛来,完事。厂主不答应呢,那好办,最后解决总出不去起打;假如厂主愿意打呢,祥子陪着!
经验是生活肥料,有什样经验便变成什样人,在沙漠里养不出牡丹来。祥子完全入辙,他不比别车夫好,也不比他们坏,就是那个车夫样车夫。这着,他自己觉得倒比以前舒服,别人也看他顺眼;老鸦是边黑,他不希望独自成为白毛儿。
冬天又来到,从沙漠吹来黄风夜工夫能冻死许多人。听着风声,祥子把头往被子里埋,不敢再起来。直到风停止住那狼嗥鬼叫响声,他才无可如何起来,打不定主意是出去好呢,还是歇天。他懒得去拿那冰凉车把,怕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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