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随便换个,那太不官样。
她很看不起牛老者。不错,他弄不少钱;但是她要是个男,岂止是弄钱;声名,地位,吃喝玩乐,哪样也得流水似朝着她来。跟老牛辈子,委屈点。他没有大丈夫狠毒手段,只是对付将就。他朋友们吃他喝他,还小看他。所以除她娘家人,她向来不肯热诚招待。把儿土豆子——她形容他朋友们。她娘家是作官。虽然她不大识字,她可是有官气。她知道怎样用仆人,怎样讲排场,怎样讲身分。他都不懂。也就是作官娘家父亲死,要不然她简直没法回娘家去。带着土豆子丈夫见作官父亲?丢人!当初怎说这门子亲事来?她常常纳闷。
她很希望得个官样儿子——拿老牛钱,拿自己理想,定会养起个体面儿子。可是老牛连得儿子气派都没有!他早就想弄小。有她活着,乘早不用这想。她不生儿子,谁也不用打算偏劳。抱个小孩解解闷,倒是个办法。可是难处是在这里:他愿抱牛家,她愿抱娘家。她理由软点,所以消极不准他自由选择,暂且不抱好。天赐露面,解决这个困难。他好像专为牛家生。牛老太太把他抱起来,便决定好:在这小子身上试试手,成个官样儿子。私生子,稍差点;可是自己已经五十多,恐怕不易再生小孩;况且牛老者那个怯劲。算吧,老绝户还有抱个哈叭狗当孩子养呢,况且这是个真正有鼻有眼小孩。天赐机会太好。
牛老者上那里去找奶妈呢?他完全没个准备。可是他不慌。几十年,他老是这不慌不忙;没有过不去事。这种办法,每每使牛老太太想打他几个脖儿拐。她有官气——世界上切是为她预备好,招手就得来,什都有个适当地方,丝不乱等候着命令。老头儿没这想过;世界便是个土堆,要什得慢慢去拨开土儿找,还不定找得到。难怪老太太有时候管他叫作皮蛋,除怕作赔买卖,他无论怎说也不着急。
有时候太太告诉他去买胰皂,他把手纸买来。忘这样,拿那样补上,还不行?据他看。他非常乐观。这回,他可是记得死死,找奶妈。手纸,胰皂,连洗脸盆算上,都不能代替奶妈。走出二里多地,还没忘这个;可是也没想起上那里去找。准知道有些地方是介绍奶妈,只是想不起那些地方在那儿。点上哈德门烟,喷口,顺势看看天上星。星星对他是没有意义,可是使他想起太太眼睛来;太太眼睛是无所不知,无所不在。他得赶快去找奶妈,完全不为自己,为是太太与那个小行李卷;要是为自己话,找着与否满没关系。
找着个熟识油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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