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丁二爷手伸入夏布大衫,摸半天,手有点颤,摸出张折着厚桑皮纸,递给老李:“这是那张房契。张大哥不容易,很不容易,请你交给他吧。咱们喝杯;小赵打算娶秀姑娘,得下辈子!请!”
老李看着丁二爷灌下杯去,自己只举举盅儿。
丁二爷辣得直仰脖子,可是似乎非常得意:“小赵算完。您看,很容易。约他上后海,说秀姑娘在那儿等他。他来,不用提多喜欢。妇人有多大能力!懂得。天并不十分黑,可巧四下就会没个人。早在苇子里藏好,蚊子真多,咬得身上全是大包,动也不敢动。他来,越走越近,嘿,心要跳出来,真!容他走过步去,就象拉替身鬼,双手对准他脖子锁。似乎要昏过去,只知道有两只手,没有别。他,听见,听得真真,小狗睡着有时候呕呕两声,他就是那
是不放手,可是忽然似乎明白过来,放下把,告诉英:“别动菱绿——”说不上这些绿玩艺叫什。然后抱着把儿,鼓着肚子走。出屋门:“马婶——给你这绿——”马婶跑出来,“给送来,菱?”
“爸说给婶这绿——”还抱着不肯放手。
“留着给菱吃吧。婶不要。”马婶笑着。
菱眨巴半天眼睛,又把莲蓬抱回来。
全院人忽然都笑,只有李太太在厨房里不知怎回事。老李已把瓜洗个,给菱大块,算是把“绿——”换过来。他拿着莲蓬出来,马老太太也在屋门口笑呢。他左右看看,心中狠,还是送到东边去,马婶笑着接过去。马老太太发话:“留着给孩子们吃吧!”老李答句:“还有呢。”彼此都笑着。他心中十二分痛快。
“你们喝酒吧,饺子就得。”李太太也很喜欢,看着她创造那群白饺子,好象群吃圆肚子小白猫。
英和菱拿着瓜,和妈要块生面,边吃瓜边捏小鸡玩。
老李和丁二爷喝着酒,丁二爷夏布衫还不肯脱。老李还没喝多少,脸已经红,头上劲儿冒汗。丁二爷喝过三杯,嘴唇哆嗦上,咽好几口气才说上话来:
“李先生,李先生,事情办妥,敢情很容易,很容易!李先生,原来事情就怕办,办也不见得准不成。”
老李猜出是什事,他看看丁二爷,那件夏布大衫好象忽然变得洁白发光。“原来事情就怕办”这几个字在他耳中继续响着,轻脆有力,象岩石往深潭里落水珠。小赵是生是死,他倒不大注意,他只觉出丁二爷是个奇迹。连丁二爷都能作出点异于吃饭喝茶上衙门事!他拿起酒杯来,本想大大吞口,不行,还是呷点,在嗓子上贴住不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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