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拉·弗兰奈里日记选)
在山谷里幢别墅阳台上,有位年轻女子坐在躺椅上看书。每天开始写作之前都要用望远镜观察她段时间。透过这里清澈空气仿佛在她那动不动身形上看到阅读这不可见运动各种迹象,如目光移动与胸膛起伏,乃至词语在人脑中运动:行止、奔流、阻滞、间歇,注意力集中与松弛,思想前进与回顾。阅读这运动看来单调,实际上它在不断变化、起伏交错。
有多少年未进行过不带偏见阅读呢?有多少年未读过别人著作,未读过与应写事物有任何关系书籍呢?转过身看看写字台、打字机、打字纸和即将开始写那章书。自从变成个被迫写作人以来,阅读愉快已经与无缘。现在工作仿佛就是为描写从望远镜里看到坐在躺椅上阅读那位女子心情,而自己却被禁止有她那种心情。
每天开始写作之前都要观察那位女子,希望写作时这努力将能表达出那位女读者呼吸和她那极其自然阅读,表达出词语经过她注意力筛选即经过这短暂滞留之后被她思想所吸收,变成她头脑里映象,变成仅为她自己所有并且不能传达给他人内心幻象。
有时异想天开,希望正在写话恰好是她正在念话。这想法对具有如此强烈吸引力,以致觉得事实确如此:急匆匆写下句话,然后起身走到窗户旁,拿起望远镜来观察这句话在她身上引起效应低视察她目光,她嘴唇,她吸香烟,以及她身躯在躺椅上动作,观察她两条腿是直伸还是交叉跷在起。
有时觉得写作与她阅读之间有条不可逾越鸿沟,不论写什都是舞文弄墨,与她阅读东西毫不相干。如果写东西像手指在玻璃上划过那样出现在她阅读那本书页上,那会把她吓得赶快把书本抛得远远。
有时又相信,她读那本书才是真正小说,长期以来希望写却未能写出来小说。现在那本小说在她那里,在望远镜里能看见那本书,但看不清上面写些什。不可能知道那个“”写些什,只知道未能写出来也永远写不出那本小说。坐在写字台边,不管怎猜想、怎抄袭她念那本书,都无济于事,因为,对于那本只有她个人念、别人都不会念真正小说来讲,不管写什,都将是虚伪。
假若她像看她阅读那样,在写作时她也拿起望远镜冲这里看,那又会发生什事呢?坐到写字台边,背向着窗户,喏,觉得背后有束目光正不停地吸吮写下句子,并把故事引向所不能控制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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