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竟没有家谱,”那“愚人”说。“现在又是这人荒马乱,交通不方便,要等您朋友们来信赞成,当作证据,真也比螺蛳壳里做道场还难。证据就在眼前:您叫鸟头先生,莫非真是个鸟儿头,并不是人吗?”
“哼!”鸟头先生气忿到连耳轮都发紫。“你竟这样侮辱!说不是人!要和你到皋陶(13)大人那里去法律解决!如果真不是人,情愿大辟——就是杀头呀,你懂没有?要不然,你是应该反坐。你等着罢,不要动,等吃完炒面。”
“先生,”乡下人麻木而平静回答道,“您是学者,总该知道现在已是午后,别人也要肚子饿。可恨是愚人肚子却和聪明人样:也要饿。真是对不起得很,要捞青苔去,等您上呈子之后,再来投案罢。”于是他跳上木排,拿起网兜,捞着水草,泛泛远开去。看客也渐渐走散,鸟头先生就红着耳轮和鼻尖从新吃炒面,拿拄杖学者在摇头。
然而“禹”究竟是条虫,还是个人呢,却仍然是个大疑问。
二
调炭粉,在树身上用很小蝌蚪文写上抹杀阿禹考据,足足化掉三九廿七天工夫。但是凡有要看人,得拿出十片嫩榆叶,如果住在木排上,就改给贝壳鲜水苔。
横竖到处都是水,猎也不能打,地也不能种,只要还活着,所有是闲工夫,来看人倒也很不少。松树下挨挤三天,到处都发出叹息声音,有是佩服,有是皮劳。但到第四天正午,个乡下人终于说话,这时那学者正在吃炒面。
“人里面,是有叫作阿禹,”乡下人说。“况且‘禹’也不是虫,这是们乡下人简笔字,老爷们都写作‘禺’,(12)是大猴子……”
“人有叫作大大猴子吗?……”学者跳起来,连忙咽下没有嚼烂口面,鼻子红到发紫,吆喝道。
“有呀,连叫阿狗阿猫也有。”
禹也真好像是条虫。
大半年过去,奇肱国飞车已经来过八回,读过松树身上文字木排居民,十个里面有九个生脚气病,治水新官却还没有消息。直到第十回飞
“鸟头先生,您不要和他去辩论,”拿拄杖学者放下面包,拦在中间,说。“乡下人都是愚人。拿你家谱来,”他又转向乡下人,大声道,“定会发见你上代都是愚人……”
“就从来没有过家谱……”
“呸,使研究不能精密,就是你们这些东西可恶!”
“不过这这也用不着家谱,学说是不会错。”鸟头先生更加愤愤说。“先前,许多学者都写信来赞成学说,那些信都带在这里……”
“不不,那可应该查家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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